一直都想为我的母亲写一篇文章,但是一直没有想好要怎么写,从何写起,也很多次写了删,删了写,总觉得自己的拙文无法将母亲写好。直到最近几天,母亲烫了个爆炸头,我就越发怀念记忆里的母亲,所以便迫不及待地想写出来,以纪念我终日沉浸其中的那些美好过往。
对于母亲的爆炸头,我真的开始对她的审美彻底地怀疑了。看着母亲那“张牙舞爪”在风中撕扯的头发,我一脸嫌弃地说:“太难看了,快点整回来吧,真受不了了。”然而母亲却不以为意地说:“你懂什么呀,这叫时尚。”好吧,时尚……
我印象中母亲最美的样子,就是我小时候有一次过年,那时候我也就小学或初中刚开始的样子吧,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大年初一,都是出去走街串巷地玩耍拜年,本家的人本来就多,婶婶嫂嫂们在一起嗑瓜子聊家常,小孩子们就穿着新衣服玩耍打闹。那天母亲穿一件金色底又绣着金色暗花的小袄,带襟又不失时尚的那种,扣子也都是金色盘扣,系一条小丝巾,那时母亲的头发很长,又多又黑,扎一个不高的马尾。身材不胖不瘦,看上去很舒服。那时母亲还很年轻,又显得特有气质。见过母亲的人都说比她我姨还年轻。(我妈是老大,我姨排行老三。)我听到她们都在夸母亲漂亮,大人这么说,堂姐堂妹们也这么说,她们说觉得四婶儿是最年轻漂亮会打扮的(我爸排行老四)。我一直记得这个画面,心里很骄傲很骄傲,她们都在夸我妈妈漂亮呢。母亲的那件金色小棉衣,一直在我脑海里浮现,每次想起母亲穿它的时候,就会觉得内心温热。
母亲很漂亮。我家里有一张她结婚前和她朋友一起拍的照片,齐肩的头发烫着合适的卷,白衬衣,外面红马甲,穿着那个年代的蓝色裤子和一双平底鞋,肩上挎着一个长长的白色包包,手里还拿副眼镜,应该不是近视镜,母亲不近视,和她朋友站在一起,自然、大方、青春又漂亮。我小时候看那照片就觉得母亲像一位明星,幻想着我长大和她一样漂亮。可是不幸的是我丝毫没有遗传母亲外貌上的基因,这一直让我很抓狂。
我一直记得母亲说过好多给我的承诺,可是都没有实现。有年冬天,母亲没出去工作,找了一个在家做衣服的活儿,整天做小孩子的棉衣棉裤。那衣服很漂亮,有点中国拜年风的感觉,大红色带些花纹,袖子、裤脚和衣领都有毛毛,也是斜带襟盘扣的样式。母亲说要给我做一套大号的让我穿。我好期待,可是一直没有实现,我现在还挺失望。不过我表妹有一套,那时候她大约六七岁的样子,现在差不多十年过去了。
小时候母亲老说让我好好学习,等我上高中的话要考新郑一中(我们那里最好的高中)。母亲还说我去那里上学的话她也像别人那样在我们学校附近租个房子给我做饭供我读书,做个陪读。我那时就好向往啊,可是后来我好像把这个事忘记了,所以学习很不努力,结果上了最差的高中,估计母亲也忘了她曾经的这个想法。
我对母亲的感情从来就很复杂。我有时候会觉得她根本不爱我。可是每次和别人比较的时候我却觉得母亲对我爱的太深,以至于我很难自立。每个成长中的孩子都叛逆又匆忙的吧,我从来不想听母亲把话说完,觉得她太小看我了,要么就觉得说来说去总是那么几句话:“出门要看红绿灯啊,绿灯亮了再过马路,骑车小心点,你自己去行不行啊,我不放心啊,记得一会儿就回来啊,别回来太晚……”总是类似这些。所以我高中毕业前几乎没自己买过衣服。到现在我出去干什么事或者找朋友玩母亲还是晚一会儿就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去,让我快点回家什么的。每次我就会觉得母亲好扫兴,真心羡慕那些母亲不打电话的朋友们。
初中时记得母亲经常下班去学校给我送吃的,大多数都是面包酸奶和零食水果。我突然怀念那时候的酸奶,觉得超正点超好喝,结果给我同桌竟然说不好喝,哈哈,是她喝不惯酸奶吧!初二时我家樱桃熟了,母亲给我送来好多,我给我们班几乎一半的同学都分了分。那时候感觉特别好,看着同学们羡慕母亲来给我送好吃的时的样子,我的尾巴都要翘上天喽。现在我家的樱桃树没有了,那些同学也几乎都没有了联系。
高中学校离家远,母亲不经常看我,但是也会给我送吃的用的,我那时忘记担心晕车的母亲是不是在公交车上晕车了,是不是去我们学校之前都先吃了晕车药。我记得母亲给我送李子,好多好多,我也分给同学们吃了吃,很爽歪歪的感觉。高考前母亲去学校,给我买了好多营养快线,但是我根本喝不进去,好像那时候刚好感冒还是发烧,反正状态不佳。
母亲经常在我征询她我要做什么事的时候干脆利索的说:“不行!不准去!在家里呆着!”我那时候叛逆执拗的很,不让干就用自己的方式反抗。我都说,不让去我偏要去!我记得母亲曾说,“这辈子哪儿都不让去,最远到郑州就行了。”所以我就特别想飞的远远的,我才不甘心只到郑州呢!所以我就习惯了先斩后奏。我告诉母亲暑假每个人都要交实践报告,学校组织一起去上海打工。必须去,钱都交过了,不去钱也不退。不交实践报告就没有毕业证,票都买好了,母亲叹了好长一口气,才让我去的,还抱怨学校怎么让去那么远。我一直没有告诉她是我自己想去的,而且我是自己一个人谁也不认识去的。我总以为,这下可以逃离母亲的魔爪了。可是我在外面,她每周都要给我打电话。她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长途。那时我才明白,我就是一只风筝啊,不管我飞的多远多高还得回到母亲身边,因为她手里紧紧抓着风筝的线呢。
随着年龄的增长,母亲的青春在我的青春中消逝。她不再漂亮气质和打扮,越来越对自己放纵,总说没时间,老了还打扮什么,于是乎,就身材越来越臃肿,我看着母亲,我就害怕有天我也会土肥圆。所以我一心血来潮就运动,瑜伽、健美操走起!母亲看着我活蹦乱跳的样儿,直叨叨说我不睡觉乱折腾。我说,“你不懂,我才不愿意有天像你那样呢!”我当时一脸的嫌弃啊!
有天我在跳郑多燕的健身操,老妈走进我房间乱瞅瞅,我说,“你也跟我一起来跳吧。”她撇着嘴说,“不好看,我才不跳嘞。”还让我晚上跟她一起去跳广场舞,“我才不去呢,丢不起那人,都是你们那个年纪跳的。”老妈也一脸嫌弃说,“看你笨嘞,连个广场舞都不会跳。”还说学会了要教我。我也真的是醉了!
前阵子老妈从姥姥家带了一堆旧物,回家倒在地上,竟然从里面跑出一只小老鼠,老妈惊慌着说不要开门,我听见说什么就好奇开了我房间的门,说时迟那时快,老鼠就跑我房间里了,给我气的不行,让我妈把老鼠弄出来,要不然不在家了。于是老妈找了一个粘鼠板,放上面一个炸的鱼块,放我床下面,说明天就把老鼠粘到了。我还是很生气。老爸下班回家我就大声嚷嚷着老鼠跑我房间了。老爸就说了老妈几句,让赶紧弄出来。老妈赶紧对爸使眼色神秘的说,“你小声点,别让老鼠听到跑了。”然后神叨叨地告诉了我爸她的做法。我们都哭笑不得。果然第二天老鼠乖乖上钩。老妈太可爱了!
我的小时候特别调皮捣蛋,总是伤痕累累的,但我又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至于没有留下的疤,我更不记得是有多疼了,都是从母亲一遍一遍的絮叨中得知的。有次我在妈妈卧室的小窗台上发现了几支烧伤烫伤的药膏,从灰尘的厚度来看估计放在那里有些年头了。母亲说是我小时候用的,我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烧伤或者烫伤过。母亲接着说我两三岁的时候在厨房饿了,以为灶台上刚盛出来的一碗沸水是饭,就踮着脚去扒,打翻的了碗,沸水刚好顺着我的身体流下来。母亲说那时她整天给我涂药膏,怕留下疤。我不知道母亲那时候是多么的用心照料,我只知道我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烫伤留下的痕迹。
大学了我的室友有鼻炎,鼻炎犯的时候我都能体会到那难受的感觉!初一的时候我也得了鼻炎,整天擦鼻涕,好像永远擦不完,弄的耳朵都是痛的。同桌男生因为我整天擦鼻涕也对我有一种从不掩饰的嫌弃。那时我吃药比吃饭还勤快,每周老妈都带我去医院看病,然后去拿一大兜的药让我带学校吃,不知道吃了多久,就治好了。那时我才体会到母亲真的对我用心良苦。
小学一年级我耳朵发炎,感觉里面轰隆隆的乱响,特难受,母亲听人说找偏方给我治疗。有天晚上我在写作业,难受的真心写不下去了,老妈看我那个样子,就替我把作业写了。
刚接触英语的时候我特别排斥,觉得自己不会读也听不懂,老妈说,有什么难的,来我教你。爸father妈Mather姐姐妹妹sister哥哥弟弟brother……那时母亲好年轻好博学,我都是仰望着看她。
高一的时候,上课老妈还给我发短信,我就上课用短信和她聊天。那时候觉得老妈还挺fashion。
现在却开始觉得母亲很浅薄,很多东西我开始不屑告诉她。我总说,你不懂的,说了你也不知道。有时候看新闻什么的,我就偶尔提起,母亲竟然没有听说过,我说,这是很轰动的新闻啊,你竟然不知道?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我觉得母亲老了,消息闭塞,不爱倒饬自己了,也要用老年机了,也慢慢的不会再发短信给我了……可是陪我一起走过青春的让我成长并叛逆疯狂的日子我却十分想念。
我觉得母亲应该是一篇长长的文章,等我开始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幼稚,21年的拉扯心酸与感动,怎能是一篇文章就能洋洋洒洒说清楚的?母亲是一本厚厚的书。每一页,我们回味都是血浓于水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