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男子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子,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就变成了衣服上沾的饭沾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朱砂痣。
张爱玲先生这篇著名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引述的这段文字已经是经典中的经典了。后来改编的那首《红玫瑰》也诠释着原著的故事,反复被人们在KTV包厢里,闭着眼,借着昏暗的灯光掩饰,吟唱着内心的曲折。“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故事里,振保出身微寒,任何机会和时间都不容他去挥霍,他需要确保未来的安全。在游学巴黎第一次召妓之后,他下了决心要创造一个“对”的世界,随身带着。在那个袖珍世界里,他是绝对的主人。他的初恋——玫瑰,给他的感情世界种下了一颗种子,他没有去攀折那棵树,所以之后的娇蕊身上也有玫瑰的影子。他喜欢的是热的女人,放浪一点的,娶不得女人。
于是,王娇蕊简直是最合适的人,一个任性的有夫之妇是最自由的妇人,他用不着对她负任何责任。对振保来说,不负责就是最安全的,他喜欢这种女人,但他所处的环境却是不欢迎她的,而且他对娇蕊的专注与爱是没有信心的。她不止有一个情夫,他心里很清楚,这也是最好的解脱方法。
娇蕊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年轻时,一向要什么有什么,婴孩的头脑与成熟的妇人的美,在振保看来,这是最具诱惑性的组合。他憧憬着她的身体,所以特别留心她的言行,一个男人憧憬着女人的身体时,就会关心她的灵魂,自己骗自己说是爱上了她的灵魂。唯有占领了她的身体之后,他才能够忘记她的灵魂。
他享受与她厮混的时光,她是娶不得的女人。所以,当娇蕊告诉他已经写信给士洪摊牌之后,振保被吓病了,他决计不会娶她的,他以为她也有相同的想法,他需要她有相同的想法。于是,他对她在病床前的挣扎视而不见,甚至极自私地劝她“你要是爱我,就不能不替我着想吗?我不能叫我的母亲伤心,她的看法同我们的不同,社会上是决不会原谅我的---士洪到底是我的朋友。我们的爱只能是朋友的爱,以前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可是,现在,你给他写信不告诉我,就是你的错……娇蕊,你看怎样,等他来了,你就同他说是闹着玩的……”看官们的心里,肯定已经骂了无数次禽兽了吧。
振保从这场香艳情事中脱身出来,急急地要给自己稳定生活,而白开水一般的妻子,让他怀念起生命中的两个爱人。在他的记忆里,王娇蕊和玫瑰不分彼此,合二为一,是一个痴心爱他的天真热情的女孩子,没有头脑,没有一点使他不安的地方,而他,为了崇高的理智的制裁,以超人的铁一般的决定,舍弃了她。
白开水怎配得上振保养叼的胃口。
张爱玲先生有一双看破世事的慧眼,深谙人性。
白月光与朱砂痣,因为得不到,所以显得比蚊子血和饭沾子更珍贵,让人向往,这就是人性,得不到的永远骚动。婚姻里,外遇或被外遇,总有这样那样的借口,“我们没有共同话题了”,“婚姻里你给了我太大压力”,甚至“你太完美了,我只想找个普通人过日子”,诸如此类,一个人出轨,总有一个理由。但不是说没有这些理由ta就不出轨了,“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这只是关乎人性的话题。
人性最基本的一点,私以为是“有限”。能力有限,资源有限,最要命的是,生命也有限。因为有限,所以人们都要两个基本需求:安全需求和拓展需求。前者保障自己的生存,后者希望通过某种形式,让自己的生命可以延续。
人是群居动物,在经历数万年的自然选择之后,一种稳定的、可重复的、可预期的社会关系,是人为了满足安全需求一定会追寻的,而婚姻这种形式生来就是带来安全感。这是振保一直追求的,他决计不会娶娇蕊也在于此,她太不可控,太不安全。婚姻把双方的资源整合,保障资源给下一代。所以,婚姻,是满足人的安全需求。
而外遇追求的就是拓展。根据马斯洛的需求理论,安全需求是首先要保障的,这就可以解释大多数人为什么即使有了外遇,理智上也不会离婚。小三自断其路的台词通常是“你什么时候离婚”?就像故事里的娇蕊。一下子就把猎奇的真爱之旅降格到了破坏对方基本安全感的地步。
生命是有限,还要面对逐渐褪去爱情光环的婚姻生活里的一地鸡毛,一眨眼,竟然中年,再一眨眼,竟然要老了,真是不甘心呀。怎么拓展生命呢?既然长度也无能为力,那就拓展纬度吧。什么是纬度?就是生命的可能性。渴望重新拥有那种生命的热度,渴望回到青春心境,于是一头扎进炙热的恋爱和新鲜刺激里去,从这个方面想,中年人的外遇,带着一点自我救赎的悲壮,和向有限生命挑战的浪漫色彩。当然,婚姻里的另一半肯定不会这样看。外遇,给了有限人生另一种可能,这也许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外遇的原因。
我们这里不讨论道德,只关注人性,从人性角度去看外遇到底遇什么。
所以,你问我,有没有一种婚姻可以绝对杜绝外遇,我只能很悲观的告诉你,没有。所以为了预防外遇,你可以做两点,一:告诉ta外遇等于婚姻死刑。二:增加自己在ta安全需求里的份量。
承认生命的有限,所以我们需要婚姻带来的安全感,挑战人生的有限,所以总有人禁不住要去拓展。此消彼长,浮浮沉沉。渺小的人们在这张巨大的因果网里,一只蝴蝶的扇翅就会带来完全逆转的情形和不一样的结果。婚姻里,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