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中一个特殊的人

现在都流行讲闺蜜,我环顾自周,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什么闺蜜。从小到大,的确是有一些要好的朋友,但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渐渐被我弄丢了。比如说初一的时候因为担心考得不好,而互相打脸的朋友余婉,初二我们渐渐断了往来;初三和我在一个碗里吃饭的朋友陈彬,升入高一之后,我们就没有了联系;高三一起打闹的同桌吴雯,也好几年没有联系了。当然,每一个新阶段,丢了一些朋友的同时,我会认识一些新朋友。然后再丢,再认识……如此循环。在短短二十几年的时光里,我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到她们在特定的地方特定的时间活跃着。

玲玲是一个意外。她贯穿了我记忆中几乎所有的日子。在无所事事没有干劲而又对未来无比焦虑的时间里,她频繁出现在我的梦里,梦里她的优秀让梦醒后的我更加焦虑。

我们的家相距不到一公里,我们都是家里的老大,都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家里都不富裕。我们同一年上学,在小学五年的时间里都是同一个班。我们的姓氏一样,连名字发音都差不多,老师吐字稍微含混些,就能让我们俩同时站起来回答问题。最关键的是,我们成绩都不错,是班级里无人敢觊觎的一二名。我们的爸妈彼此知晓,暗地里较劲,我常常能从我妈的嘴里听到他爸爸说她怎么怎么样了。

就像天生注定,我们是对头。

我们可以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没有一点点联系后,取得短暂联系,之后又快速分开,重新在下一个能以年为单位计算的时间段里相互沉默。仿佛长久的沉寂后要出来透口气,交换下近况,然后再度陷入沉寂。

小学是我们物理空间最近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小学不像现在,我们那时候学习抓得紧,学校有早晚读,风雨无阻,稍远一点地方的孩子要住校。老师们大多要求严格,抓成绩抓升学率,对成绩好的学生难免有偏爱。自然而然,我和玲玲慢慢有了在老师那争宠的意思。小学开始,两个单纯无知的小姑娘,从此越走越远。

到了初中,我们已形同陌路,记忆中没有任何交流。我唯一记得的事情,是他爸爸把我们两个互相竞争的事情跟她老师说了,然后她老师告诉了我老师,我老师又笑眯眯地告诉了我。初中我们没再同过班,但还在同一个学校,到了高中,我们就同市不同校了。

我们两个上的是市里最好的两个高中,大家的观念中,我所在的一中又更好一些。有这么一种说法:“跨进了一中,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大学。”在这个聚集了全市几乎所有好学生的学校里,我压力非常大,忙于稳定学习成绩以及调节情绪,无暇顾及其他。印象中似乎她来我们学校玩过,但我们并没有交谈。直到高考毕业,我听说她考上了华东政法大学,她爸去学校请了客。而我一分之差无缘南开大学,调剂到了随便写的地儿都不知道在哪的第二志愿。当然,我的分数比她低了十几分。之后,我们都离家北上,我更北,我们终于不在同一个城市。

我用了三年时间完成了本科的学习,这期间我们不通音讯。在我本科毕业拿到研究生入学通知书的那个暑假,非常罕见的,我路过她家,并去她家坐了坐,跟她说了我三年毕业并考上武汉大学研究生的事情。我想我当时应该是很开心地说这些的,为自己取得的成绩沾沾自喜,而丝毫没有考虑到这在她在她家人看来,是一种赤裸裸的炫耀。我记得她问了我一句:“武汉大学也是重点大学吧?”我很奇怪大三的她怎么连武大都不知道,但当时仅仅是一时的疑惑,并没多想。后来才明白,当时自己的表现的确不妥,虽然我本无心,但在她看来,那是故意的炫耀乃至示威。

我换了个地方读研去了,两年的时间又断了联系,只是听说她留在原来的学校读研究生。之后我毕业到了深圳工作,她研三找了实习也来到了深圳,我们又有了联系。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爬山,甚至睡在一张床上,我们聊工作聊感情,把彼此内心的困惑掏出来让对方分析……即使如此,我仍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隔阂,感觉到那种隐隐约约的戒备。但是,不能否认的是,我们都走在和解的道路上,并且在试图走得更顺畅更愉快。

我们始终没把两人之间的事情说清楚,或许是觉得能翻过去就没必要再讲,也或许是因为始终没有勇气。我想,只有当我们能坐下来真诚面对曾经的彼此,坦诚说说曾经以及现在对对方的看法,才能真正解开我们将近20年的纠葛。我不知道她怎么看待我这个从儿时就已相识的人,但对我来说,她很难定义,不是闺蜜,甚至不是朋友,也谈不上是敌人。她是个特殊的人,是我成长中的伙伴,是我以往那么多年的动力,是我一生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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