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了,雾也沉沉的落下。
路灯亮了,有气无力的发出天长地久的黄光。从路灯被架上的那天起就是黄光,那么多年了,仍是黄光。因了雾的存在,今晚的黄光有些化不开,远远望去像是只蛋黄,新刚煮出来的白水蛋里热气腾腾的蛋黄。可这蛋黄叫人看了没有吃的念想,有的只是被噎住的惴惴不安,还是不要吃吧。
她披了件外套,从家里走出来,来到黄光下。
从一只路灯踱到另一只路灯,又踱回来,一遍又一遍。她往路的尽头望了望,又望了望,终于呆呆的出了神,很久很久,姿势不变的望着。那人真的不会再来了。
一阵风吹过,一片叶子幽怨的贴到了她的脸上,随之又飞去了远方。她醒了,拉了拉身上披的衣裳,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那个敏感的名字,那个永远不会删但又轻易不敢拨的号码。
她一只手按住胸口,一只手按下拨号键,紧紧的屏住呼吸,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在等在中,思绪早已不听话的飘到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个夏天,杨绵柳絮如痴如醉,不熔化的雪花漫天飞舞。但在那最该浪漫的时节她却浪漫不起来,她讨厌这些无处不在的小降落伞,她的头发上,睫毛上,衣服上,就连她的鼻孔里都充满了这该死的毛茸茸的东西。她不停的打喷嚏,她的脸上痒痒的,红红的,她浑身上下都因为这满天的雪花而不舒服起来。当暖暖的夏风款款吹起,柳絮杨绵更加肆无忌惮的时候,她彻底抓狂了。
于是,她一边诅咒那无辜的杨树柳树,一边找来一只透明的塑料袋塞进书包。
那热烈的暖风再次吹起的时候,她便拿出塑料袋套到头上去。一只手抓住脖子上的塑料袋口,一只手调皮的拨弄浮在塑料袋外面的降落伞,来呀来呀,有本事你们进来啊。是的,她的脸在塑料袋里是有恃无恐的。
当她看到不远处的一男生向她招手时,她愣住了,完了完了,那男生一定以为她扬起的手是向他挥动的。又是一阵风吹来,在她还在发愣的时候,套在头上的塑料袋顺利逃跑了。于是,她追呀追,那男生见状也追呀追,呵呵,虽然最终没能捉到那只顽皮的塑料袋,但他们却在那样的契机下认识了起来。
“笨蛋。”他说。
“为什么叫我笨蛋?”她生气。
“为什么不戴口罩,不是对杨绵柳絮过敏吗?”他笑了。
“口罩落家里了。”她也笑了。
“走,我们再去买。”他牵起她的手朝便利店走去。
那确实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下雨的天气,他们躲到同一把小伞下,光着脚散步。偶尔拐进有鹅卵石的路面,他们就小心翼翼的牵手走过去,如果路太短,就再折回来,反反复复的,直到脚痛的不能再走下去了,他就穿上鞋,背上仍在光着脚丫的她,送她回家。
他们都喜欢夏天的雨,每次下雨的时候都有收集雨水的习惯。他买了两盆同样的花,给她一盆,自己留一盆。他们相约每天相同的时刻用同一场雨水浇花,他们约定起床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那盆同样的花捧到同样的阳光下。呵呵,所以啊,他们同样照料的花,在同一天盛开了。于是,她折下一枝给他,他也取下一朵给她,他们就在各自最喜欢的书页里永远了留下了那朵花。
在夏天将要结束的时候,她转去了一个很远的学校念书。或许是她不忍告诉他,或许是他不忍识破她,他们在没有告别的情况下分开了。再没有联系。
十年后的今天,她终于可以鼓起勇气拿起电话。她明天就要结婚了,在这之前,她必须要亲口告诉他。
“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是我,是我,你在哪?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