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里，安抚了两个孙女后，卢老夫人有些疲惫道：“小七走前是不是叫我老夫人？”而不是祖母。
邵嬷嬷道：“这也是七姑娘对您的尊重。”
老夫人摇头：“罢了，到底是生分了。”
邵嬷嬷便只好道：“到底是先大夫人令七姑娘长在外边，若是七姑娘从小在老夫人膝下承欢，也不止于此。”
提起先大夫人卢曦生母崔氏，老夫人神色复杂，她不明白为何先前的儿媳坚持要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出去教养，卢家再不济还会教养不好长房嫡女？
老夫人又问道：“小七院子里果真很不像样？”以至于连卢陵这个没心眼的都看出来了。
邵嬷嬷道：“那倒也不是，白荷几个都是会打理的人，总不至于令七姑娘住的不舒心，只是婚礼该准备的东西确实还未充足，白荷毕竟是未经人事的丫头也不大懂得，大夫人那边还得照料十七姑娘，且七姑娘的婚事来的匆忙...”
“你不必遮掩了，就是他们没把小七放在心上！”想到这里，老夫人怒气冲冲道：“将那个孽障喊来。”
邵嬷嬷知道老夫人说的是卢家大老爷卢澈，忙去着人去请。
待大老爷卢澈一过来，老夫人便对他一顿臭骂：“当初这门婚事是你自己舔着脸求来的，如今人家都要来接亲了，你竟还只会寻花问柳，半点事不担着。你回去，我不管是你还是柳氏，你们把小七的院子收拾妥了，若是国公府上来迎亲的时候，有任何纰漏，我也没脸面待在这老宅里了，索性去乡下庄子里养老得了。”
卢澈被骂了半响，自然是赶忙回去收拾。
“卢澈，范阳卢氏嫡支长房长子，亦是卢氏族长，尚未入仕，原配崔氏，生一女卢曦，继室柳氏，生三子一女，卢旭族序行七，卢旻行九，卢昫行十二，女儿未取名，行十七。”
“二房卢清乃是庶出，三房卢泊便是卢陵之父，这两个与你没什么干系，不必理会。”小圆珠围在卢曦身边给她科普：“不过有一个人很重要，卢澈之庶长子卢昊，虽然在卢家不打眼，但他是崔氏心腹丫鬟所生，是她为卢曦这个女儿选定的靠山。”
卢曦看着小圆珠：“你为什么说话语气那么奇怪？”
“.......”小圆珠解释：“我那不是入乡随俗么，这样不是显得有文化些么。”
卢曦认真的建议：“请你做自己！”
小圆珠背过去气了一段，复又扭过来生气道：“我也想做我自己呢，我原来比足球都大，现在比珍珠还小，我原来是保育系统，现在叫借贷系统，你叫我怎么做自己，怎么做！”
卢曦：“.....好么，是我错了。”
小圆珠刚顺过一点气，便又听她道：“不过你原来足球那么大的身体也是我一点点从珍珠攒上去的呀！而且保育系统和借贷系统着实分出谁更低，也没什么好比较的。”
小圆珠：“.......”就·好·气！
白荷恰好过来，手上捧着一叠单子：“姑娘，夫人的嫁妆和您的嫁妆已悉数清点过了，您是否再过目？”
卢曦生母崔氏只留下卢曦这么一个女儿，因此她的嫁妆全部归由女儿继承，崔氏同样出生大族世家，嫁妆丰厚，再加上卢家为体面而给卢曦准备的那份，她的嫁妆也当得起国公夫人了。
“不必了。”卢曦淡淡道：“若有不对，你直接禀报卢老夫人吧。”
白荷迟疑，见她态度坚决，这才道：“诺。”她知道卢曦说的不对账，是指先前崔氏嫁妆被卢大老爷交由继室柳氏照看过的事。
卢曦拿了张名单给她：“这上面人，我全都要带走，叫他们把卖身契一并给我。”
白荷接过名单一看，见上面一个名字不由诧异道：“可是采薇姑娘身份特殊。”采薇是府中胡姬为卢澈所生，虽身份等同奴仆，但到底没有身契。
卢曦道：“若有人不允，你直接去找老夫人便是。”她微微一笑：“她老人家会同意的，她同意了，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白荷回道：“诺。”而后拿着单子去了。
卢曦待在房里，半响，哂道：“她记挂的人还蛮多！”
有些话痨的小圆珠突然静如木鸡。
“我不喜欢这里。”良久，卢曦淡淡道：“早点解决事情，早些回去。”
小圆珠谄媚道：“好呀好呀！我早就觉得无聊了。”
“这家子，夫妻不像夫妻，父女不像父女。”卢曦道：“但是这样的环境怎么能生出像她那样单纯又通透的人呢？你说她会不是也是骗我的？”
小圆珠迟疑：“应该不会把！”
卢曦道：“你知道她最近的消息么？算了，我腻烦这些人类的相互算计。”
小圆珠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了，打算从直言不讳的话痨转型成冷言厉语的厌世人设？或者你是想走高冷路线？”
卢曦：“.......也不是！”她就是觉得这样说话特别高深莫测特别气派么。
也不知老夫人是如何吩咐的，反正没多久，卢澈和柳氏都过来嘘寒问暖，不仅将这院子重新布置一番，还给她添了不少嫁妆。
白荷满意的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老太君这般才是合格的宗妇。”既不像柳氏那么短见愚笨，又不像三夫人虽精明能干却私心颇重，三夫人便是卢陵之母。
现在这里的红绸、器皿、摆设终于当得起未来国夫人的品格了。
卢曦的出嫁是范阳近年来为数不多的盛事，这场婚事的盛大超过了前些年卢家和董家的联姻。
虽然是卢曦自己的婚事，但事实上除了绣些东西，其他准备并不需要她的参与，虽然董太君不太赞同这门婚事，但毕竟对方是国公府马虎不得，怕长媳不懂幼媳不忿，处处摆设流程安排都是董太君亲自出马的。
待迎亲那日，卢曦一大早起来被丫鬟们收拾，直到白荷给卢曦盖好盖头才歇口气，等吉时到，白荷搀扶着卢曦出门。
送亲这天，卢曦一一拜别至亲，按理说该哭的，可卢曦哭不出来，卢澈也不在意，他笑得意得志满。
董太君声音带着操劳后的疲惫，还有以往没有过的慈爱：“嫁去谢家，以后便是谢家宗妇，不论苦难艰辛都得熬下去，熬出头了你的好日子才会来。”
这是老太君几十年的经验，她花白的头发因为喜事特意染黑，脸上的皱纹却怎么也遮不住。卢曦盖着盖头看不到她的神情，但这一次她终归乖巧的颔首。
老太君满意的拍拍卢曦的手，接着道：“所以，最最重要是，你要尽快怀上一个孩子。”
卢曦：“......”
拜别之后，卢曦扯着长长的裙摆小心的跨过门槛，被迎亲队伍接去，一旁跟着服侍的白荷的声音带上了愤愤不平：“虽说也不用谢公亲至，但好歹该请一位族亲前来。”此次接亲的人居然只是国公的属官。
卢曦暗想，那位一向将脸面看得重的老夫人恐怕又要生气了。
“这样也好，省得麻烦。”只是一个属官就让卢家如此恭迎，若是谢家人过来，还不知道他们会露出何等丑态呢。
背卢曦上轿的是柳氏长子卢旭，他是卢家长房嫡子，出生落地便被董太君带过去亲自教养，虽和卢曦不亲近，但也不似他生母那般敌视卢曦。
就卢曦看来，卢旭虽然被教导的过于端方，但至少心胸开阔，虽不见大才，守成足矣，至少比他父亲卢澈要强上许多。
“愿姐姐平安和顺。”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压低了嗓音冲不常见面的嫡姐祝福。由董太君亲自教导，他有着和董太君一脉相承的士族思想，清高且墨守成规，但他无法像董太君一样直言生父的不是，所以在觉得亏欠亲姐的时候，他所能做的唯有祝福。
卢曦轻轻应答：“你是长子长孙，以后卢家靠你支撑，你......替我照顾祖母和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妹妹。”
少年嘴角弯了弯，应声：“嗯，我会照顾好祖母、父亲、母亲和弟妹的，姐姐你也照顾好自己。”
轿门盖上，有司仪高呼：“起轿。”
这时的轿子和卢曦以前知道的不太一样，并不是那种竖着的带着帘布的轿子，而是做得像个小房子，特别矮。
等出了卢家宅邸，出了范阳府，轿子被放下来，接着要换牛车。白荷并几个仆妇一起把卢曦半抱着半搀扶上了车内，不让她的脚挨一下地面。
“启程。”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卢曦难得一怔，这是谁？小圆珠在一旁道：“这就是之前跟你说的卢昊，卢曦的庶出长兄。”
牛车内空间较大，除了卢曦，白荷也跟着进来伺候，外间还坐了一个小丫鬟和一个仆妇。
白荷边为卢曦松散发髻，边道：“大少爷快马加鞭赶回来特意为姑娘送亲呢！”她的声音带着轻快，显然高兴及了。
“怪不得。”之前在卢府内时，众人皆以谢家来迎亲的人为主，从迎亲到上轿，那个媒人叽叽喳喳没停过嘴，一路上这个按规矩该如何如何那个按规矩该怎样怎样，指使的卢家人团团转，好不威风。
出了范阳府后居然没在听到什么聒噪的声音了，那位卢家二老爷可没这样的本事可以短短时间内收服谢家的人，整个卢家有这样本事的也就是老夫人董老太君了，现在又多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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