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座位上的女工程师回头和庄汉尘说话,庄汉尘看她那么像王姐,愣住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的是的,我是吉林长春的,老家山东,在长春待了十年,所以就说话带长春口音了。”
“怪不得我听着这么像,我也是长春的。”女工程师笑着说。
“啊,这么巧,你是长春哪里的?”
“南关那里,解放大路吉顺街附近。”
“我知道那里,以前没事骑车去溜达过,那边有花鸟市场,挺好的。”
“我家就在花鸟市场旁边。”
“奥,真近啊,我没准还路过你家窗前呢,你来上海几年了?”
“哈哈,没几年,三年多吧,你来多久了?”
“六年了,你买房子了吗?”
“刚买了一个,在祁连山路那里,金鼎花园,有空去玩吧。”
“嗯,我还在租房子,也准备买一套。”
“你结婚了吧,房子应该买了,有传言说房子要涨价。”
“结婚了,你也结婚了吧?”
“嗯,结了,你多大,哪年的?”
“六零年的,快四十了,你没多大吧,有三十吗?”
“三十一,我下去看看啊,等空了去我家玩啊,老乡。”女工程师笑着转身走了,庄汉尘又坐下继续看电脑,但脑子里想的都是王姐,很久没联系了,她还不知道王素红已经离去,这事要告诉她才行。
晚上吃过饭,庄汉尘开始给王姐写信,呆呆地看着白纸许久,不知道怎么把王素红的事告诉王姐,苦思冥想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写完了这封沉重的信。
念念的王姐
许久没联系了,你还好吧,这次给你写信的就剩下了我自己一个人。
两年前,就是1994年11月2号,王素红下班说浑身疼,我当做感冒给她打针塞药,一天后没好转,我感觉很奇怪,以前她感冒,打一针就能好,不用打第二针,可这次这么奇怪,当时我想带她去医院看看,她说可能是药量不够,就要我加量打针塞药,可是又过了两天还是没好转,我俩去了附近的医院,医生诊断说是感冒,给开了药,当时很信任医院,就回来吃药,两天过去了还是没好转,那天夜里,她病的厉害,我叫了120把她送到市里的医院,等到白天医生上班才给她看,但是让她住院,她说啥都不肯住,我俩出来又路过一个大医院,就进去看,还是说无法诊断出来,让她住院,她不肯,我俩就回来,路上她感觉难受,说到住处附近的南翔医院住院,那里离家近,而且郊外的医院价格也便宜,去了住下后医院给用了很多抗生素药,第二天早上说诊断出来是肝炎,让转院到肝炎专科医院,我俩就转了过去,又过了一天,肝炎医院说不是肝炎,让转到传染病医院,这时候她已经病的很严重,到了传染病医院,第二天凌晨人就没了,我当时没在医院,就她妈妈一个人在医院,我早上接到医院通知赶过去,她身体已经有些凉了。
那阵子我难过了很久,天天精神恍惚,现在已经慢慢恢复过来了,但还是会经常想起她,她病重时,在南翔医院,想是感觉自己不行了,嘱咐我好多事,还提到了你,告诉我要对你好,她说你是难得的好人,让我要答应你的一切要求,她都不会介意,你是她心里最好的人。
我一直觉得太亏欠她,没能治好她的病,最后一个医院在她走了六小时后诊断出来了,是伤寒,我当时恨透了自己,恨自己为啥不把医学全部学会,她走后我就买了中医西医的大学全部教材,自己学,拼命学,花了一年时间把教材学了一遍。
可能是摆摊的锻炼,或者是王素红的离去对我刺激大,我感觉自己不那么怕和生人说话了,这对我找工作帮助很大,上个月找到了工作,干了三天又有个公司约我上班,工资高一些,我就到了这个公司,感觉公司还挺好,是个留日归国的研究生开办的,他和日本人合资,叫合资企业,但公司里都是中国人,日本的资方会不时地有人来协同工作,我来的这几天还没看到日本人过来。
这个公司如果能一直开办下去我就准备一直在这了,再不换地方了,找工作太折腾,我喜欢稳定一些。
你那边挺好的吧,汽车厂效益不错吧,我看那边不断地有新车出现,估计能挺好,你找对象了没,是不是要考虑再找一个人,期待你能给我找个新姐夫,到时候去喝你们的喜酒啊。
你发的那些货还剩一点点了,我留着给身边的朋友配药用,现在我不摆摊了,专心上班做好工作,我还是挺喜欢设计机器的,想在这个公司多设计一些东西出来。
每天下班回家我就给王素红画像,已经画了两张头像了,一张是黑白的素描,一张是彩色的水粉画,现在正在画一张真人大小的全身彩色水粉画,快画好了,这副画我是按照精细描摹的方法画的,一根根头发丝都画出来,画的和照片那样,我画画水平又进步了,其实不能说进步,我高中的时候也是这个水平,然后上大学又上班,就没咋摸过画笔,画画水平就退步了,这些天画王素红,又把画画水平提高了,以前丢失的又捡了回来。
王姐,我经常会想起你,有时候还会梦到你,我单位有个女工程师长得很像你,那天我都惊呆了,以为你到了我们公司,她也是长春的,在南关那里住。
王姐,有机会到上海一定告诉我啊,很想你,就写到这了,期待再见面。
小庄
1997.5.2
写完信,庄汉尘找到信封邮票,想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找机会出去寄,想起来明天是周六,公司休息,但小刘的公司不休周六,只周日休息,就想明天应该和小刘再约一次,要约好见面的地点,因为自己住处地址不详细,小刘够呛能找到,需要再找个容易找到的地方碰面才行,想想小刘明天上班不一定方便接电话,不如今晚打到她家里更好,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这个时间打电话正合适,就出门走到一处小卖铺,那里有公用电话,对着号码本拨通了小刘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年长的妇人,估计是小刘的母亲,她喊小刘,“婷子,你的电话。”
“啥人啊?”听到了小刘远远地问。
“一个男的,快接快接。”
听到噔噔噔的跑步声音由远而近,“喂?”传来了小刘的声音。
“小刘,我是小庄。”
“哈哈,庄哥啊,你在哪啊?”
“我在家附近的公用电话,问问你后天周日要来玩吗?”
“你欢迎我去不啦?”
“当然欢迎,那你知道路线吧,知道乘啥车吗?”
“当然知道了,你家地址和我说一下好吧?”
“我这边是农村,不好找,你到了就在公交站那里的一个农工商超市门前,咱俩在那见面行不行,我去接你。”
“好啊好啊,我早上八点出发,估计十点能到吧,你不用去太早,我可能早上起不来,可能会走的晚一些,我出发的时候打你扣机。”
“好,那就定了,对了,你喜欢吃啥,我中午给你烧。”
“嗯,吃啥啊,我想想,好像没啥喜欢的,你随便吧,我啥都爱吃。”
“那我知道了,出发了想着扣我,就这样啊,明天准时。”
“好啊,一定准时,拜拜。”
挂断了电话,庄汉尘想应该好好收拾一下屋子,王素红不在了,屋子变得越来越脏乱,应该好好收拾一下,恢复到以前王素红在的时候的样子。
回去把物品都收拾整齐,灰尘擦净,玻璃也都擦净,王素红的画像都挂好,看看手表已经快12点了,再画一会王素红的新画像,画到两点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去给王姐寄信,然后上菜市场买了一些鱼肉蔬菜,准备招待小刘,家里没有冰箱,怕鱼肉变质,就先烧好,等第二天小刘来了再回锅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周日上午九点半,小刘发来消息说出发了,十点半庄汉尘到农工商超市门口等着,十一点刚过,看到了小刘朝他走来,她白衣红裙,黑色丝带,长发飘飘,粉面朱唇,带着墨镜,手提一个大编织袋,和她的装扮极不相称,看到庄汉尘,摘下墨镜,笑着向他招手。
小刘一定是精心打扮了自己,化了很浓的妆,庄汉尘和她在一起感觉有些不自在,因为他只是收拾好屋子,没有收拾自己,凌乱的头发,破旧的衣衫,还穿着拖鞋,走到小刘近前了,还有半米远,庄汉尘停在那里,“路上顺利吧,是不是感觉挺远的?”
“车开的太慢了,像老牛车似的,你家在哪?”
“往这边走,提的啥?我帮你拎着。”庄汉尘指指方向,接过小刘的编织袋,还挺重,他径直往家那边走去,小刘跟上一步,在庄汉尘旁边一起走,“庄哥,这是我家种的菜,是无化肥农药的净菜。”
“那么好,带了这么远,我该咋感谢你才好,以前来过这里没?”庄汉尘问。
“来过一次,我有个同学,家住这里,开了个旅馆。”
“那你家开啥没?”
“我家没有,我爸以前在村里当书记,现在退下来了,和我妈在家种地。”
“你家有多少地啊?”
“就自己家那一点点,不知道多少。”
“你会种地吗?”
“不会,从来没干过地里活,我家以前有十亩地,都租出去了,留了一小块种菜自己吃。”
“你家房子是不是黑瓦白墙那种?”
“以前是,前年重建了,建成了镶瓷砖那种,面积也扩大了。”
“挺好啊,那么大房子,能住的过来不,你家几个人住啊?”
“就我爸我妈,还有我,房间大部分都空着,乡下家家都盖那么大,跟着盖呗。”
“你是独生女吧?”
“是啊,就我一个孩子。”
两个人说着话,很快就走到家里,“哇,你家真漂亮,这么干净。”
“哈哈,今天刚刚变干净的,昨天还不是这个样子。”
“用得着吗,我又不是啥高贵的客人。”
小刘东看看西看看,“这画上的就是你爱人吧?”
“是的。”
“好漂亮,你打印的吗?”
“我画的。”
“啊,我天,这是画的?”小刘凑近仔细看,“这也太像了,你咋画的,学过画画啊?”
“没故意学,只是喜欢画,小时候美术成绩比较好。”
“你真太厉害了。”
“你先看看电视,我去做饭,该吃午饭了。”庄汉尘打开电视,是王素红在长春带过来的那台14寸黑白电视机,然后就出门在门口的炉灶上炒菜,两个青菜一会就炒好了,昨天做的鱼肉又加热一遍,还有两盘早上做的凉拌菜,一共六道菜都端了上来。
“我天,太丰盛了,那么麻烦干啥。”
“不知道你喜欢吃啥,就多做几样。”
庄汉尘给小刘倒了一杯可乐,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两个人就开始吃饭。
小刘很健谈,一会问这个一会问那个,一直夸庄汉尘手艺好,做的菜好吃,每道菜都品尝,庄汉尘又端上来疙瘩汤和米饭,让小刘选择吃哪种,小刘没吃过疙瘩汤,就想尝尝,庄汉尘给她盛了一碗,自己也盛了一碗,两人一起吃,小刘感觉好吃,吃完了又要了一碗,吃了一半,不好意思地说吃不下了,“那就别吃了,吃多了不好,会伤脾胃。”庄汉尘说道。
小刘不好意思剩饭,就用筷子一点点撅着吃,边吃边聊,聊了半小时也把剩下的饭吃完了。
他俩聊的主要是小刘好奇庄汉尘都会什么,庄汉尘就给她讲自己以前的事,画画雕刻,做这个做那个,小刘想看看他做的打针机,庄汉尘就翻箱底把从长春带过来的那台打针机找出来,小刘拿着机器,问他怎么用,庄汉尘就一点点地讲解,他告诉小刘,打针机刚做好的时候放在厂医院里,没有人敢用,第一个用打针机的就是王素红,当时她只有六岁,她是主动要使用打针机的,当时很多人围着看,从那之后大家才敢使用机器打针,后来使用机器的人都排起了长队。
小刘越听越好奇,“我也想试试打针机,能试试不?”
“很久没用了,不知道还能用不,插上电试试吧。”
庄汉尘把碗筷都收拾好,然后把打针机固定在床边,插上电源,空机试验了几次,一切都完好,“你想啥姿势打针,站着还是趴着?”
“怎么打不疼?我以前都是坐着打针。”小刘问。
“我感觉站着打针痛感最轻,想是脚不离地的缘故吧。”
“那就站着,你有针具吗?”
“有维生素,给你打一针混合的维生素吧,这种混合针很痛,你正好试试机器的感觉。”
小刘点点头答应了,庄汉尘用十毫升针管吸了两只维生素C,又吸了一只维生素B1,一只维生素B6,一只维生素B12,配成了一只粉红色的透明针药,装在机器上。
“你敢自己操作打针不,这机器可以自己操作。”
“哈哈,我不敢,你来吧。”
“那我给你操作,其实操作就是按一下按钮,其余的都是机器自动完成的。”
小刘解开裤子露出臀部,庄汉尘扶着她站在机器前合适的位置,“准备好了没?”庄汉尘问。
“好了,你开始吧。”小刘闭着眼睛,咬着牙,做好了忍痛的动作,庄汉尘轻轻数着“3.2.1.开始”按动了开关,小刘听到机器转动发出的声音,吓得身子一抖,庄汉尘赶紧扶住她,“别动啊,不会很痛,动了会有危险。”
怕小刘移动,庄汉尘扶着小刘胳膊,小刘就势扶着庄汉尘肩膀,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看了庄汉尘一眼,庄汉尘也感觉到了小刘的拘谨,但装作没看到,眼睛盯着机器看,她又把下巴枕在庄汉尘肩上,感觉不舒服,就把额头埋在庄汉尘肩头,庄汉尘伸手从她右侧腋窝穿过去扶住她后腰,完全把她抱在了怀里。
小刘觉得臀部有凉凉的感觉,知道是在消毒,然后感觉有暖暖的物体按压自己臀部,然后听到“噗”的一声,感觉刚才按压的地方有点痒,然后感觉臀部靠下的位置有东西在按摩,揉的很舒服,那东西揉着揉着又开始做点按的动作,过了一会又变成揉捏,还会发热,像有温暖的手在给自己按摩,上部那里有些发胀但不痛,过了五分钟,感觉到上部动了一下,有凉的感觉,然后就是闷闷的感觉,下部还在按摩,过了两分钟按摩停止了,她回头看,机器已经停止了运行。
“打完了吗?”
“打完了,结束了,痛不?”庄汉尘松开她,她回头看看自己臀部,摸摸打针的地方,那里有个红点,但没有血。
“一点也不疼耶,还挺舒服的,和你打的差不多,难怪那么多人喜欢机器打针。”
“这机器后来被扔到库房了,我在库房里捡回来的,当时一共做了十台呢。”
“为啥不用啊,这么好的机器?”
“因为没有合格证书,这属于医疗器械,厂医院当时改革,无证的器械不能用。”
“太可惜了,你还做过啥医疗器械?”
“还有无痛人流器,可以不刮宫准确取出胚胎。”
“这个我用不上,哈哈,还有啥?”
“没有了,就这些。”
“我妈有子宫肌瘤,你能治不,或者做个器械,把小瘤子弄掉。”
“没做过,不过可以想想,里面的瘤子其实和外边的是一种性质,外边的可以割掉可以用药还可以按摩,里面的也一样,割掉的方法不好,外边的伤口容易长好但里面的不行,割掉也容易复发,我觉得最好的方法是用药控制然后按摩,按摩无效的往往是大的瘤子,可割掉,小的通过按摩能消除掉,我给你母亲做个宫内按摩器,可涂药可按摩,我没做过这种器具,只能试试看,你回去问问你母亲,如果愿意我就做一个。”
“那太好了,需要多少钱都行,我都给你。”
“不用钱,我自己做的,可能会用到一些废旧材料,不花啥本钱,只是耗费点时间,时间耗费了我能学到新东西,也是值得的,你母亲愿意尝试就是给我的机会,这就是财富。”
“不行,时间就是金钱啊,我回去问问我妈,估计她能答应,你讲过打针还可以内部按摩,是不是就是按摩子宫啊?”
“不是,是按摩直肠壁,其实是按摩骨盆里面的神经,但那里面神经太深,外边触摸效果不好,在直肠里触摸就很好,距离近。”
“我想试试。”小刘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小声说。
“可以的,很简单,我给你再打一针,用这种方法按摩,试试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