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 ,梅吐芳蕊,雨水淅淅沥沥。整个燕阴水雾朦胧,行人皆衣衫沾湿。楚珂掩着袖子钻入一间废旧的老宅避雨。老宅蛛网遍布,尘土飞扬。楚珂干咳了几声,用袖子扑扇尘埃。瞥见一幅画卷挂在厅堂中央,用袖口轻轻擦拭画卷。
一俊俏少年跃入眼帘,眉眼凌厉,墨衣绸缎,持着一把玉萧。周身烟雾缥缈,仿若神人。楚珂本就爱画墨一类一时间竟移不开眼。又看到旁边一排小字;“齐盛偶遇轩然公子,公子气韵澄澈,丰神俊朗。特作画一副聊表知遇之恩。”未多想把画卷塞入自己袖中。
雨停后回到家中,细心展开画卷。反复摩挲醉心于画中少年。
楚珂只觉得寒风刺骨,衣衫单薄。被雾气迷蒙的睁不开眼。远处有一伟岸身影子向自己走来。那人走近,楚珂大吃一惊。与画中人不差分毫。星眸淡眉,俊逸飘洒。执一柄玉萧通身翠绿,十指白皙如玉。那人仿佛踏月而来,周身飘逸,袍带翻滚。
“在下凌轩然,见过公子。”凌轩然执着玉萧向楚珂作揖。
“你是?你是那画中仙?”楚珂语不成调结结巴巴的问道。
“并非画仙,我是被贬谪的仙人。依附在这副画卷内罢了。见你反复观赏我的画像,特意拜访阁下。”
“我只是,觉得画风独特。飘逸出尘……”楚珂被凌轩然一语中的,不禁面色驼红不知如何自处。
“如此说来,想比楚公子对画艺了如指掌?”
“不敢,为你作画之人画艺超凡。点墨成画,初看画面阴冷晦色,但公子袍带宽松,神态自若。仿佛踏月而来,跃出画面。”楚珂红着脸解释着。
“妙哉,楚公子果然识画。做画之人乃是当朝三王。虽一面之交,相谈甚欢,赠我画一副。”凌轩然拍掌叫好。
“那为何,你的画像会出现那栋老宅里?”楚珂对上凌轩然一双清眸。
“我被天界驱逐,藏匿在画卷中。画卷被一富商买走,不想富商得罪了官差,满门啷当入狱。这宅子也就荒废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悠悠十载。这才被你惊醒!”凌轩然执起玉萧道来原委。
“原来如此,仙君这般波折。看仙君手执玉萧必不是凡器可否奏来一听?”楚珂提议。
“如此献丑了。”凌轩然执起玉萧十指芊芊,如花萼一般。萧声悠远清脆,百转千肠。一种幽怨哀婉油然而生。
楚珂听得神情恍惚,闭目击节,沉溺其中。
“少爷,你怎么又在书房睡着了?”小厮的声音传入耳中,楚珂猛然惊醒。楚珂抱着画卷不知所措,刚刚的一切竟是南柯一梦!
“少爷,昭大人来了。老爷命您赶紧去大堂接见。”小厮给楚柯递过去风衣。
“你可知是为何?”楚柯不禁疑问,昭阳是朝廷命官。自己素不与官府来往。
“好像是让公子作画,老爷听到后高兴的不得了。”在小厮的督促下楚柯走到前厅。
“这便是贤侄?真是一表人才,楚老爷好福气。”昭阳摸着山羊胡子,对楚柯赞不绝口。
“那里,不敢当。令公子昭华仪容秀美,小儿粗鄙难登大雅之堂。”楚老爷连忙推辞。
“楚老爷过谦,素闻公子画艺一绝。方才看了公子成画,栩栩如生让人叹为观止。”昭阳堆满笑意看着楚柯。
“大人过奖了,楚柯心血来潮之作上不了台面。”楚柯回敬。
“我奉易侯之命,特寻画师作画一副。不知公子能否作上一副?”
“是什么画?用得着昭大人如此兴师动众亲自来到我府上。”楚柯诧异。怎么说昭阳也是朝廷命官,易侯身前红人竟跑来请他。
“一副木兰花图,易侯思念故人无法安眠。若公子作画一副必有重谢。”昭阳露出精光。
“我并不知易侯与木兰花的渊源,无从下手。”楚柯摇摇头面露难色。
“无妨,放心吧昭阳大人。小儿定能胜任,易大人那里也要你多多提携小儿。”不等楚柯说完,楚老爷便一口应承。楚柯年逾二十五,至今毫无建树。楚老爷早就想让楚柯入朝为仕,昭阳上门拜访这种机会如何也不能错过。
“父亲,你为何一口应承那昭阳。”楚柯疑惑询问。
“昭阳大人是易侯面前的红人,你若能作画一幅博得易侯青睐。入朝为官便是平步青云。”楚老爷眉色飞扬一片欣喜。
“昭阳在朝中趋炎附势,溜须拍马。这种曲意逢迎之人,怎么会让你平白得好处。”楚柯并不轻信昭阳片面之词,虽未曾涉足官场也有所耳闻昭阳做事毒辣阴狠的个性。
“他虽是小人,但是依然是易侯红人。必然有他的才华。你明日就开始作画,成败就看此一举,你妹妹嫁到舒王府也不得宠。你再不争气我们楚家就后继无人了。”楚老爷说着干咳几声脸色苍白。
“父亲,我作就是了您不必伤肝动火。”楚柯不想父亲为难,亦不想入朝步步为营。
晚间影影绰绰,灯蕊哔剥。楚柯提笔落墨,半晌未做一笔。作画之人多靠意境,仅凭片面之词实难描绘画像。
苦难之际,瞥见画中仙。烛光映照,仪容万千。手指如琼脂光滑柔嫩,竟不自觉抚上画仙葇荑。恍恍惚惚,周身雾气弥漫……。
凌轩然衣袂翩翩,与他四目相对。楚柯脑海中轰隆一响,两颊彤云上脸。自己刚刚竟然对画仙产生非分之想。
“楚兄,夜不成寐。可是有难事?”凌轩然含笑询问。
“我方接一幅画,乃是给当朝易侯所画。本不是难事,只是不知易侯与木兰花有何渊源不知如何下笔。”楚柯面色愁云密布。
“这不难,画像乃是人之所想。易侯提名作木兰,必对木兰有特殊情感。你只需画出晚间木兰含苞待放,温婉清丽的模样即可。”凌轩然耐心开导。
“若只是一般木兰,必不能讨易侯所喜。如何是好?”楚柯依旧展目深锁。
“易侯身居高位,所见之物必不为凡俗。却提名木兰,可想木兰花本是一般凡花又怎会独树一帜?”
“如此说来,易侯睹物思人。木兰只是他所想之人的代表。所以夜不成寐必然是如此。”楚柯大喜过望,立马重展宣纸作画。
“恩,楚兄才思敏捷,一点即通。”凌轩然微微颔首。举起玉萧开始吹奏。楚柯只觉得才思如涌,如丝如缕,不可断绝。提笔如行云流水,通畅异常。再暼凌轩然执萧奏乐,眉目含情,一副深情款款。不禁心若擂鼓不能自持。
“少爷,你怎么又再书房睡着了?”小厮在一旁抱怨。四处都找不到楚珂没想到楚珂又伏在案上睡着。
“我也不知道,对了还未作画。”楚珂如梦方醒开始寻笔墨。
“公子?你再说什么?这副木兰花图不是你昨晚熬夜所作吗?”说着小厮从墙壁上取来一副木兰图。
图中木兰花丛,含苞待放,温婉含蓄。在月光下露珠晶莹可见。正是自己在梦中所画的那幅图。楚珂看到墙壁上的画仙,依旧执萧玉挺,不显山露水。不觉惊讶异常,莫非是画仙人托梦于他开导不懂之处。
小厮看到楚柯呆滞半天,一直盯着画卷不说话连忙提醒。“少爷,昭阳大人来拿画了。”
“好,我这就去。”楚柯如梦方醒。
“好,好好。木兰花,月中绽放,露似珍珠月似弓。楚柯公子画工出神入化,果然名不虚传。”昭阳对木兰花图赞不绝口。
楚柯微微颔首,若是没有画仙指导,自己都不知道从何画起。想起画仙俊朗面容,不禁彤云上脸,心里一片温热。
“如此,本官就先行回去了,会向易侯大力举荐公子的。”昭阳捋了捋八字胡子一脸满意。
“那就有劳昭阳大人提携,楚柯快送送昭阳大人。”楚老爷对昭阳毕恭毕敬。楚柯闻言送昭阳出府,他对仕途并不上心,但父亲声声哀求不得不照办。
回到书房,再次观摩画卷。凌轩然依旧神态如故,手执玉萧,飘逸出尘。楚柯想起前两日都是梦中遇见仙人索性趴在案上,等仙人入梦。
却不见仙人与之谐谈,日后更是做什么都把仙人画卷,带在在身上如获至宝。仙人却再未造访,楚柯已然成画痴。
一日楚柯正在作画,就见楚滨面色严峻推门而来,楚柯停下画笔一脸困惑。
“父亲,可有难事?怎么神色异常?”
“昭阳这老小儿果然居心叵测,他竟然说你作的画说是昭华所作。易侯大悦让昭华成为门客。”楚滨垂头顿足懊恼不已,早知道应该自己直接献给易侯,让这老小儿占这么大的便宜。
“此事当真?”楚柯不禁愠色,人心险恶,防不胜防。
“我方才去昭阳府中,他避我不见。视我为敝屣。”楚滨脸色阴沉。本以为是一件好事,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
“如此说来,昭阳有意愚弄我们父子。”楚柯怒火中烧,真是防不胜防。
“唉,算了就当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不与昭阳供事。”楚老爷无奈罢手。
“父亲,不能姑息养奸,他今日害我们。定然他日加害别人,就不是骗画这么简单了。”楚柯握拳义正言辞。
楚老爷似乎力不从心,看着自己的长子,叹了口气:“你拿主意吧,我是无力再争了。”
楚柯放下豪笔披衣外出。不日传出,燕阴画师楚柯,污蔑赵华公子,锒铛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