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一生的雨

又下雨了,九月的广州,同八月一样,还是孩子的脸。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雨,别人是不能全部看到。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听雨。”
图片发自简书App

下雨天就容易走神。随机播放着之前点了喜欢的歌曲,一长列,播到幽灵公主,便不肯放它走了,于是单曲循环。我喜欢雨天,像戴望舒喜欢雨巷里撑伞的姑娘一样。下雨给我安全感,它是异样的天气,让白天跟以往的白天不一样,让夜晚跟其他的夜晚不一样。天边打着雷,闪电也在遥远的天边。

想起顾城写的一句诗,“你在我身边也好,在天边也罢,只要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你,便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暖安定了。”

雨下在我身边也罢,在遥远处也罢,想到很多年前也同样在我的生命里下过的雨,我就安定了;想到千百万年前也同样在许多人的生命里下过的雨,我就平静了;想到雨里藏着许多像我这样的灵魂,我便一无所求了。

在天地间,想到还有雨来陪我,我便不能再哭了。

“一个人只要学会了回忆,就再不会孤独,哪怕只在世上生活一日,你也能毫无困难地凭回忆在囚牢中独处百年。”

雨越来越大了,下在人一生中的雨,汇集起来大概是一片汪洋大海了吧。顺着地面的溪流,地底下的水沟,缓缓地,淅沥沥地流动,暗藏着所有的旧梦与回忆,流向天边,流向到不了的远方。我常常想,人就像一只船,在水面上飘荡,人生像一条河,宽敞而明亮,人生时常而枯涸,要不断地下雨,下满整个人生,我们才能继续向前航行,完成世上的行踪。

刚才打了一个很大的雷,好像天上有个顽皮的孩子,在跟我开玩笑。下雨天,特别能让我想去山川河流,去看看荒无人烟的世界,无边的雨下在无边的草原上,空旷而寂静。雷声和闪电,像是昭示着人生的挣扎与困顿,必须要喊出声,发些光,告诉这个寂寥的世界,振作起来啊!

这个夏天,很多地方大雨成灾,缺了口一样从天上淌下来,像圣经里那一场洗劫天地的大雨,可是诺亚方舟还没有搭成,我们也没有掌握光之航行术。假使雨要下满四十昼夜,我们将迷失在大雨里,漂浮在空荡荡的水面,流向永生之河。可我还想看看重生的太阳,看看含羞的新月,看看睡梦中孩子的笑脸,看看母亲温柔的眼睛。

想起《幽灵公主》里山神被砍下脑袋愤怒的那一刻,人类要小心呐,要时刻敬畏自然呐。在广袤的山神面前,人类永远是个孩子。我们都是世上的生灵,来到世上,要看看太阳,晒晒月亮,走过湖边,闻闻花香,残害别的生灵是要反噬的。天地有大爱,温柔自在人心。

大自然中长长的食物链绵远流长,血腥与荣辱共存,但时刻不要忘了我们的心是肉做的,是柔软的,会滴血的。有时候不能太残忍。我们要窝里斗,我们要用火炮用尖刀,使皮肉流血,让生命死去。我们扼住喘气的咽喉,也伤痕累累地倒在泥巴里,可怜巴巴地乞求着自己的活命。

猎人和猎物的灵魂是一体的。当虐杀了一个生灵,便要割去灵魂的一角陪葬。最后,弹尽援绝,千疮百孔。天亮后,仁慈的心便回来了。所以山神最后化作生命,让大地回春,相争相杀到最后,只能释然了。

下在人间的雨,自地球诞生起就不会停歇,自生灵永生时也不会枯竭,只会不停地下,它收藏着故事,流淌着时光。

我们这艘船,会在港湾停歇,但最终将随着生命之河划向光之尽头。身后是泪雨天堂,前方是梵海入口,生命是一场航行,跨越所有下雨的雨天。

愿大家在雨天里都能把积尘的皮囊拿出来洗洗,还灵魂一副光洁的纹理,以便轻装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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