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柯尔山慢慢安静下来，高三的陪读家长们陆续收拾行李搬离回家。

今天上午，我们替住三楼复读的刘师傅一家搬行李，桶子、开水瓶、床铺、饭锅、电扇等一应家具被我们三下五除二搬到楼下，这些物品摆在房里好像不太占地方，现在一一摆在阳光下，却是一大堆破破烂烂的物品，心里想着明年的今天也是我们离开的日子，不禁欣喜又恐惧。

家长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十几年的期待就等着这一天的结果，从身体到心理都要经受痛苦的煎熬，想到刘师傅一家这一年来，每天清晨5点钟起床，煮稀饭、炒菜的脚步声，如今消失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们这一代人，只有一个孩子，家长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们身上，为他们吃多少苦，受多少罪都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只希望他们将来能找一份好工作，奔一份好前程，但他们这代人也够辛苦的，从小就失去了自由，为不可知的未来拚命学习，整天沉没于题海战术，物质生活虽然丰裕，但相对而言却少了许多快乐。

                                                                                   18

今天是高二年级学生会考的第一天。会考的目的是为了拿高中毕业文凭，老师为了给学生过关，临考时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为难学生。

王杨为这次考试过关做了许多准备。首先见他拿出了从没有看过的政治、历史、地理书，悄悄翻看，增加记忆。也难怪，自高二文理科分班后，学文科的再也没上过物理、化学、生物课，学理科的也没有上过政治、历史、地理课了，要过关考试，真有点像瞎子摸象；后又见他准备手机调振动，说是前所未有的高二文理生团结一致，共渡难关，用手机发短信做考题，听得我一愣一愣的，暗自抱怨学校应该把答案发下来，让他们一抄了事。

上午，隔壁的张茜考完回来说考场纪律太差，打手机、发短信，一派繁忙，不得安宁，搞得自己会做的题也不会做了。下午更是气愤，说有的考场老师把答案直接发给学生抄，但她们考场的老师硬是不配合，太那个了。杨杨一付深沉的样子，不议论，不附合，使气氛显得有点压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摇头说考试是这样的，你着急什么？！

                                                                      19

早晨出门去买菜，站在山坡边，眼前出现了一条由各色花伞组成的长龙，弯弯曲曲，向前蠕动，有时爬坡，有时下岭，在凹凸不平的山道上若隐若现。

这些花伞组成的长龙全都是黄石二中的陪读家长。她们为了赶在太阳出来之前买菜，在孩子每天上学后便行动了。路的两边早已长出了一、二米深的杂草，人穿行在其中感觉透不过气来，但为了节省脚力和时间，大家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天热，菜不能买多了，怕坏，而且还得天天买水果，也只能买一点点，大多没带冰箱，只能当天买回来做好，当天吃完。所以，在这里，再豪爽偷懒的人，都不得不学会精打细算，天天当搬运工，当伙头军师。

王杨喜欢吃西瓜。每天买完菜便到瓜摊前，买四分之一个西瓜。回家的路上，一手提着蔬菜西瓜，一手撑着花伞，因为东西太重，手指每天都被塑料袋子勒出很深的一道沟，直至麻木。王杨见我太辛苦，就说自己不吃水果，劝我别累着。我说不要紧，每天都有人轮流帮我提一点东西。以后，他看到我买回了西瓜，总会问一句：“妈，今天又是谁帮了你？”我告诉他是谁谁谁后，他感叹一句：“她们真好！”

                                                                               20

没有水不要紧，还有阳光。有阳光苹果树就会开花，即使贫穷又怎么样？快乐很重要，看到阳光就微笑吧！这是我今天在《格言》上读到的《挂满梦想的苹果树》中的几句话。

人，只要有希望，有梦想，即使再苦再累，也会开出思想的花朵，会拥有快乐的心境。

王杨说有同学过生日，在班上请了20名同学，当然也请了他，所以中午不回家吃饭，我同意了。

昨夜上床前，看到他为同学的生日准备礼物，一枚纽扣似的微章，一张亲手画的卡通画，最后是怎么包装的我不知道，也不敢问他，怕他说我监督他。但他在准备这份礼物时突然说了句：“我是我爸的儿子！”就是这句话感动了我。

这一年以来，他越来越敬重他的父亲，举止言谈完全像个大人似的，也许真应了那句“距离产生美”吧，我现在天天守在他身边，对我的感知也许已经麻木，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灵里已经埋下了爱的种子，还有他慎重提出的“不喜欢听我说伺候他”这句话。他说你也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并没有完全为我放下一切。

我想，他说的是对的，我不能把压力推到他的肩上，应该像在家里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完全围着他转。而这样做的结果是，他的人生不会因我为他放弃了什么而终生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