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半生的风雨,看过几多的悲欢,回首来时的路程,不觉已匆匆流散。
1998年,我大学毕业已有两年,在大城市里跌跌撞撞的打了两年工,没有什么成绩,突然就有点心灰意冷,不想再这样混下去了,只想回到小城,过安稳的日子。更重要的是我刚结束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需要一个疗伤的地方,那个城市的一草一木都会让我想起从前,会让我崩溃的想哭。
于是,我来到了这个三线的小城市,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伤痕。我找了一个传呼台话务员的工作。那些年,手机很少,大多数人拿的都是刚刚兴起的BB机,可能现在的90后和00后都没有见过。有数字机,也有汉字机。数字机打的是姓氏代码,可以拿代码本查出是谁打的电话,然后给对方回过去。大部分人都会买张磁卡,方便打电话。所以那些年到处都有公用的磁卡电话。如果是留言,要打到相应的传呼台 ,传呼台小姐会告诉你留言的内容。如果是汉字机,就可直接看到内容。
而我,就是传呼台的话务员,每天工作六七个小时,每天的班次都不一样。日子紧张而忙碌。每天我会接到很多的留言,然后帮他们一个字一个字的在键盘上敲出来,再发出去。印象最深的就是谈恋爱的人,多半是男生写给女生的,比如如果命运让我们同顶一片天,共撑一把伞,我一定要和你风雨相伴,携手一生。
多么感动的留言,可是谁又知道这样的感情可以维持多久呢?也有分手的,三言两语就结束了一段感情,让人感叹,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永久的呢?
不上班的时候,我就看看书,听听音乐。用以排解我的忧伤和寂寞。那时买了一个录音机,没事听歌曲磁带,突然就喜欢听《射雕英雄传》里的一首插曲,唱的是穆念慈和杨康的那一段感情。歌名已记不起是什么,只记得前两句是:早已明知对他的爱,或许早不应该。听着听着,就会泪流满面,难过的无法呼吸。
是的,这个世界,谁和谁遇上,谁和谁相爱,谁又和谁离散,哪里有应不应该呢,说到底还是一场无法逃脱的宿命。
两年后,因为公司效益不好,人员精减的越来越少,而且工作时间也越来越长。再加上我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于是辞职了。走在人流如织的街道,看着各色明媚的笑脸,我忽然间倍感凄凉,我该怎么办呢,是回家吗,是忍受母亲的责骂和她哀怨的眼神吗?不 ,我不能回去,回去,依然看不到希望,我或者还会郁闷而死。
在这个异乡的城市里,我没有朋友,没有可以给我力量,让我看到希望的人,我只能靠自己。我借了表妹一点钱,来维持我的生活。而后不断的去找工作,可是像我这种没有手艺,又没有很多文化的人,合适的工作工作也不好找。后来在一家卖传呼机的店里干了一段时间后又辞职了。
后来,看到亲戚开了一个小店,虽然不是特别挣钱,但是也可以维持自己的生活。于是从舅舅那借了一点钱,想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那是夏季的六月天,骄阳似火,我骑着一辆旧自行车在这个城市里来回穿梭,只为能找到便宜一点的门面房。再热也舍不得吃一支雪糕,因为我要省点钱多进点货。大概奔忙了五六天吧,房子终于找到了,再下来就是买柜台,做灯箱,前后又忙了一个礼拜,才算一切都搞定了。
小店终于开张了,在一个阳光充沛的日子里。没有太多的激动,只是告诉自己,重新开始,忘记某些人,忘记某些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段时间也结识了一些新朋友,我邀请他们过来给我庆祝,那一晚我们几个相谈甚欢,顺便还把跟我相依为命的自行车丢了,你说悲催不悲催?
日子开始安稳下来了,每天就是等待顾客的上门。如果一天没有卖出东西,我就开始发愁,生活费和房费改如何解决。每天望眼欲穿的等待,把远方都能望出一个窟窿。没有经历过的人,可能无法体会那种无奈与失望。一遍遍的问自己,为什么我会如此的失败,又一遍遍的给自己打气,面包会有的,房子会有的。
每天没事的时候就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男女老少,各种表情,每个人也许都有一段动人的故事。
记忆最深的是:一个开着拖拉机的男人,每天早上九点多拉着一车砖头从我门前经过。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吧,四方大脸,皮肤黝黑,布满皱纹的脸上写着岁月的沧桑。
他的旁边坐着一个和他差不多的中年妇女,大概是她媳妇吧。年纪和他差不多,眼睛很大,皮肤比那个男人白一点,但很粗糙,一看就是常年的风吹日晒所致。
因为每天都从我的店门前过,因而注意了好几天,两个人应该是从农村来的,给附近某个工地送砖的。女人时常微笑的对着男人说着什么,男人偶尔回一句,大部分时间在专心开他的拖拉机。虽然说不了几句话,但男人的脸上闪耀着幸福的光茫。
看到他们,总让人情不自禁的感慨,原来平凡的人也有他的幸福,可能他们从事的工作很累,工钱也很少,可这些并不能阻止他们追求幸福的脚步,他们不断努力向前,只为了让爱人和孩子过的更好一些。
我还有什么理由躲在失恋的泥潭里苦苦挣扎呢,那时,我所看到的,风是冷的,太阳是冷的,人心也是冷的。现实的残忍,让我一度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信心。我甚至绝望的以为,我再也找不到对我好的人了。可是,看到他们,又让我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每一次过年,我都在心里许一个愿,愿我能遇到一个真爱我的人,从此天涯相随,永不分离。
后来,遇见了他,和他相知相恋,直到走进婚姻的殿堂,那段日子也成了昨日的云烟。只是午夜梦回时,还能想起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伫立在青春的风里,微笑着看一世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