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去世了,你知道吗?”刚回家,还没来得及洗手坐上餐桌,我妈就跟我絮叨道。
“哪个王婆?”我在脑海里检索着。
“就是你小时候,一看见你离老远就喊你大孙子,每次还给你糖吃的王婆啊,你不记得了?”母亲好像在数落忘恩负义的大坏蛋一样。
“哦……,6号楼的王奶奶吧,我怎么会不记得,每次都给我奶糖吃,我觉得她都快把我当成她的亲孙子了,她怎么去世的,啥时候的事情?”脑海中王婆的形象一下子清晰起来,儿时吃的最甜的糖大概就是王婆每次看见我都颤颤巍巍得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块大白兔给我这个与她非亲非故的孩童吃了!
“听说是病死的,她一个人住,也没个人照顾,她家邻居闻见味儿才报的警,警察来的时候,满屋子全是蛆和苍蝇,王婆的脸都烂得认不清了,听警察说已经至少死在家里俩月了!”,母亲一阵唏嘘。
“啊?不会吧?她不是有儿女吗,再说死了俩月都没人发现,这是什么世道啊?”,我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哎~”,母亲长叹一口气,“等我跟你爸老了,趁着腿脚还能动唤,我们就提前住到养老院去,省的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我妈一边感慨,一边瞪着我,好像是对我许久不回家的抱怨和谴责。
“那是不可能的,妈,儿子是不会让你跟爸去住养老院的,等我挣够了钱,就不工作了,专心在家养您二位,一定把你们俩伺候的健健康康,开开心心,长命百岁!”,我嬉笑着对母亲宽慰道。
“行了,妈知道你孝顺,快洗手吃饭吧,给你做的最爱吃的虾,吃完饭陪妈去逛逛超市!”,母亲的情绪似乎好些了,毕竟见到了一个月加班没回家的儿子。
“嗯,憋了一个月了,想吃您做的虾都想疯了!”我捏起盘子里的一只虾,就放进了嘴里,丝毫不顾及自己还没洗手的尴尬,然后被母亲又数落一通…可我思绪却逐渐被王婆之死深深触动…
记忆中儿时的王婆永远是一个人拄着拐杖,在小区里或转悠或晒太阳,每次看见我都叫我大孙子,还给我糖吃,懵懵懂懂的我每次在她叫我大孙子的时候都不答应,但手却伸出去接她掏了许久才掏出来的糖,大概是她没有牙了,吃不了糖,也可能是自己不舍得吃,一直给我留的,但我对王婆的印象也仅是如此了。王婆是有儿女的,她有一个儿子和一个闺女。王婆的丈夫听说是个科学家,活着的时候还是国家什么重点项目的参与人,但是去世的早,王婆一个人把一儿一女培养成人,儿女现在都在美国,混的都不错,儿子好像还在华尔街工作,小区里的每个人都夸王婆有福气,培养了两个这么优秀的孩子。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好像还在楼下碰到过王婆的儿子带着全家从美国回来陪王婆过年,当时他儿子给我的感觉简直是成功的不能再成功的高级人士了,回到我们这个地方过年那用古代的标准来形容就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了!我的眼里自然是充满了羡慕和崇拜。
可是今天王婆却溘然长逝,远在华尔街的成功人士竟然在其去世后的两个月都毫不知晓,我不知道王婆的儿女知道她去世消息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也无法猜测他们回来后看着王婆那被蝇蛆啃食的连脸都无法辨认的躯体后的想法,但我不住的提醒自己,这种悲剧绝对不能发生在自己和身边的亲人身上,但这也只是安慰自己,也许到最后我也做不到。
陪母亲逛完超市,回家的路上又聊到王婆去世的话题,除了感慨之外,我也在反思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如果她的儿女在这两个月内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或者拜托亲戚朋友上门探望一下,甚至是邻居敲敲门问候一下,我想也不会发生一个老人死在家里两个月都没人管的悲剧。把这个问题再上升一下,随着老龄化的进一步加快,越来越多的像王婆一样的空巢老人也逐渐成为了家庭、政府和社会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有可能下一个王婆就是我们的亲人甚至是我们自己的父母。
第二天,我又将离开家回到工作岗位,但这次离开家的时候,我好像没了之前每次从家走的轻松和洒脱,好像开始跟我妈一样变得絮叨起来。又是嘱托爸妈吃好喝好,照顾好身体,又是交待他们别因为怕打扰我工作有事情就瞒着我,不给我打电话,而我也会尽可能的抽空每天给他们打电话的。我想,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直坚持做到,我会不会忙到遗忘了父母的存在,我会不会将来也变成王婆那样的儿女,但我不住的在心底安慰自己,“我的父母不会变成王婆”,“我的父母不是王婆”,“我不是王婆那样的儿女”,“我不是王婆”,“王婆!”,“王婆。”,“王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