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对此时此地的评论要谨慎措辞
对“此时此地”的评论是治疗关系中的一个独特成分。我们很少被允许,更不要说被鼓励在人和人的交往情境中去评论对方做出的行为。这种体验让人感到解放、甚至会有些兴奋,这也就是为什么会心小组对人具有如此深刻的影响。但是这种方式也让人觉得有危险,因为我们并不习惯给出或者接受反馈。
治疗师必须学会以一种关怀的和可接受的方式进行评论。让我们回顾一下上一节我在关系中感到厌烦时所给出的反馈:我避免使用厌烦这个词,这不是一个建设性的词语,听起来倒像是一种指责,可能有意无意地(或者应该)会引起一种类似于“我可不是为了娱乐你才花钱找你的”的反应。
我更倾向于使用类似于“有距离的”“被拒之门外的”或者“没有建立联结的”这样的词,这些词不但表达了希望更亲近、更联结、更投入的意思,病人也不会因为这些词而恼怒。换句话说,你只需要谈到自己是如何感受的,而不是病人做了些什么。
二十二、此时此地给治疗提供丰富的材料
此时此地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用于治疗。有的时候最好在当时就提出评论,还有些时候暂时不必谈,可以留待以后再来谈这个事件。例如,如果一个病人因为过于痛苦而哭泣,最好就暂时保留此时此地的评论,等到可以回到这个事件的时刻进行评论。“汤姆(Tom),我想谈谈上周发生的事情。上周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你信任我,并比平常表达了更多的情感,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你能告诉我,这给你带来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在这儿放下防御的感觉是怎样的?允许我看到你哭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记住,病人可不是在真空中哭泣或者表达感情,这一切都在有你在场的情况下发生,只有一个此时此地的探索才可能使我们充分抓住情感表达的含义。
考虑另一个病人,她在一次治疗中受到了很大的震撼,治疗结束的时候她要求和治疗师拥抱一下,而这种行为和她的风格是很不相符的。如果我觉得拥抱并没有问题的话,我会拥抱病人,但是之后总会在某个时候,通常是下一次治疗的时候,再次谈到病人要求拥抱的行为。记住有效的治疗包含着如下的顺序:情感唤起、被体验、被分析、被整合。治疗师要等多长时间才能够开始对情感事件进行分析要依据临床经验进行判断。通常,当涉及到的是深层次的情感时(例如,痛苦、悲伤、愤怒和爱),最好等到情感的高潮退去,防御消失的时候开始分析。(参见第四十节,反馈:趁“凉”打铁)。
詹姆是一个愤怒的、意志消沉的女病人,经过了几个月的治疗之后,她才建立了对我的足够信任,才能向我吐露她的深深的绝望。我一次又一次地被感动了,想要给她提供一些安慰,但是每一次都失败了。每次我尝试的时候,总是受到她的反攻。不过我等了许多周才告诉她我的观察所得,因为她非常的脆弱,而且对任何批评都非常敏感。
所有的事情,尤其是包含了丰富情感的时刻,都能够给治疗提供丰富的材料。在治疗中会发生很多无法预期的事情或者反应:治疗师可能会收到来自病人的愤怒的电子邮件;治疗师可能不能提供病人所期望的支持;病人可能认为治疗师是全知全能的,不会质疑治疗师、挑战治疗师;治疗师可能会迟到,可能会在账单上发生错误;治疗师甚至可能在同一时间安排了两位病人。虽然我在经历一些这样的事件时会感到不舒服,我仍然觉得如果我能够以适当的方式提出这些事件,我就有信心把它们转化成为治疗工作中的一些有用的材料。
二十三、在每次治疗中检查此时此地
即使对于富有成效的、没有问题的治疗,我也会去追问此时此地的事件。在即将结束的时候,我总会说:“让我们来看一看我们做得怎么样。”或者“对于今天我们的工作和在一起的过程你有什么感受吗?”或者“在我们结束之前,让我来先看一看在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我如果发现有困难,我可能会说“在我们结束前,让我检验一下今天我们的关系。你谈到你有些时候感到离我很远,有些时候感到很近。今天怎么样呢?今天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少?”根据回答我可能会继续探索关系之中的任何障碍或者没有表达出来的对我的感受。
即使在治疗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会以这种方式进行工作。实际上,在会谈开始的时候建立这种模式(指询问此时此地事件)十分重要。在最初的会谈中,我一定会去询问病人是如何选择到我这里来的。如果是同事或者朋友转介过来的,我想要知道病人从他人那里对我有哪些了解、有哪些期望以及第一次治疗对我的感受是否和这些期望匹配。我通常会说:“开始的会谈是一次双向的访谈。我访谈你,但同时也是你评估我、开始考虑和我工作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机会。”这句话效果十分好,病人通常对此都会点头同意。但是,我通常会接着说,“我们能来看一看你迄今为止的感受吗?”
我的许多病人是在读到了我的书之后来找我的,因此,此时此地的一个部分是询问:“书里讲了什么?是书里的哪一部分让你到我这里来的?我本人,和你的期望是否一致呢?你对同时又是一个写作者的治疗师有什么顾虑呢?对此你对我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自从许多年前我在书里记录了病人的故事之后(《爱情刽子手》),我假设新的前来咨询的病人会担心自己被写成什么样子。我向病人保证保密,并且保证我从来不会在没有病人同意的情况下写出他们的故事,而且一定会非常小心地隐瞒其实际身份。但是很快我就会发现病人的担心与此截然不同,通常他们会较少担心自己被写入书中,而是更多地担心他们自己不够有趣到被我选作写作的对象。
二十四、你告诉了我什么谎言?
在心理治疗的过程中,病人可能会说出一些他们生活中欺瞒的例子,某些他们或者隐瞒了或者扭曲了关于自己信息的事件。使用对此时此地的敏感性,我发现这种坦白给了我绝佳的机会去询问他们在治疗中告诉我什么谎言。因为羞耻、因为病人希望我以某种特定的方式看待他们,在治疗中他们总会有一些隐瞒。对于这种隐瞒的讨论永远能够引发一次对治疗有益的讨论,通常会回顾治疗关系的历史,并且对治疗关系以及其他在之前的治疗出现的重要主题重新工作和调整。
治疗师的敏感性就是检验治疗中所有的材料,找到此时此地的事件,只要可能,就抓住机会对治疗关系进行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