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大众所熟知却为圈内人所不齿的弗洛伊德所受的指责之一是“事后诸葛亮”——用自己的理论嵌套个案,反过来又将个案作为证明自己理论的依据,这被认为不科学。这一指责背后,隐藏了心理学界一批致力于解决问题的人的某种观点——“是什么(what)”比“为什么(why)”更重要。弗洛伊德执着于“为什么”,即解释造成心理疾病的原因,而对“是什么”——什么疾病、如何治疗显得力不从心。类似这样因执着于“为什么”而拖延治疗的案例,在心理学界并不罕见,《改变》的作者们(瓦茨拉维克、约翰·威克兰德、理查德·菲什)认为达到解决问题的目的最重要,别问“为什么”。
这种观念对于从小就读《十万个为什么》的我们无疑是个极大的挑战,毕竟漫漫科学路上,“为什么”一直是照亮我们大脑的电灯泡,甚至为什么要问“为什么”都近乎一个伪问题了——科学不就是用来“解释”宇宙万物的学问吗?
在“是什么”对“为什么”正式宣战前,还请各位先自测一下,你更倾向于哪种思维方式,是“是什么”呢,还是“为什么”。
1.列清单是
a 理清头绪 b 写些东西下来
2.清理房间是
a 爱干净的体现 b 吸地
3.付月租是
a 维持住所 b 写支票
4.锁门是
a 把钥匙插进锁眼 b 保证房子安全
5.跟人打招呼是
a 问“你好” b 表示友好
请把你对每题的选择用如下分值换算,并相加计算出总分:
1a=2;2a=2;3a=2;4a=1;5a=1;1b=1;2b=1;3b=1;4b=2;5b=2
如果得6分或6分以上,你可能是一个习惯用比较抽象的方式理解自己行为的人——当你在想日常事件时,你更注重于“为什么”;如果得分5分或5分以下,你可能更注重实际,你用正在做的事情“是什么”来理解行为。(以上测试来自《成功,动机与目标》)
当然,这两种思维方式不存在优劣之分,注重“为什么”的人,在意原因或动机;注重“是什么”的人,在意具体操作。思考时,多问几个“为什么”;行动时,多想一些“是什么”。因此,也就难怪《改变》的作者们要劝告读者不要纠结于“为什么”,毕竟该书的副标题的落脚点是“解决”而非“解释”。作者坦言:“尝试去训练自己捕捉住某个互动的过程,回想关系脉络中发生了'什么'及'如何'发生,而不是事后自以为是地去解释'为什么'”。
但是,不可否认,存在这样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找到产生问题的原因所在,消灭之,从而达到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目的。然而,《改变》的作者们担心我们会因此陷入“为什么”这一寻求因果关系的“迷人却不正确的迷思”:过去意味着不可改变,虽然与现在存在因果关系,但因其不可改变,容易使人产生放弃改变的念头,而这成为了问题形成和维持的原因之一,即“企图以否定问题存在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应当有所行动,但无人采取行动。”
相反,正如维特根斯坦所指出的:“如果我们不去问'为什么'而是直接去探究现象所发生的重要事实,往往我们可以发现,事实会引导我们去找到答案。”Heidi Grant Halvorson在《成功,动机与目标》一书中也指出,“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发现在做有难度的事情时,用单纯而具体的'是什么'方式思考比深远而抽象的'为什么'来得更简单有效。”而“解决问题”显然属于“有难度的事情”,其难度比“困难”还要更甚。
困难是指“一种不可欲的状态”,解决起来相对容易,例如面对寒冷,多穿衣服或者想办法找到暖气,就可以解决,但是问题解决起来就没这么容易了。问题是指“因处理困难不当而造成的僵局、停顿、死结,等等。”这时候就必须启用更为“高级”的方法加以解决了。
除了维特根斯坦和Heidi Grant Halvorson为“是什么”在解决问题中比“为什么”更重要提供依据外,最容易为我们所理解的依据其实来源于数学——不问为什么,但提供解决方法。它很好地诠释了维特根斯坦“不问意义,只问用途”的语言哲学理论。
作为一个偶尔会被失眠困扰的人,我不会在意自己为什么失眠,更在意的是,如何睡着。可惜,我又有一个疑惑:如果不在意自己为什么失眠,是否意味着我还是躲不过下一次失眠?那么,“是什么”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赢了“为什么”呢?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