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语》

幼时喜欢看“鲤鱼跳龙门”的小画书。但那是虚构的神话，长大若干岁后就不把它当回事了。

自然界确实有“鲤鱼跳龙门”的现实版本，那就是鲑鱼（三文鱼）回游。我的一位同学，酷爱文学，善作文章，曾于八九年前写过一篇鲑鱼回游的散文，笔墨流畅，描述精细，读起来恰似情景在前，动画再现，令人佩服。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到加拿大旅游，不仅意在观赏红枫，更想亲眼目睹鲑鱼回游的景观。

从网上搜到一些信息，加上在加拿大居住友人指点，我们带上金毛小犬狗蛋，驱车来到距多伦多约100公里的小镇希望港（Port

Hope）。这里有一道河，河水从高处方向而来，流入下面的安大略湖。鲑鱼应该是在这里刚刚开始他们逆流而上的回游壮举。河床宽约15米，河底斜度也并不大，但底面并不呈缓坡状，而是间隔10米左右就有一道横岩台阶。水流自上而下，遇到台阶既形成激流，冲起浪花，那是鲑鱼最难逾越的障碍。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游客在拍照，在惊叫，而当地人表现的则是熟视无睹，司空见惯。

在台阶激流紧接的下方，河水流速放缓，形成一片相对平和的水区。在那里，潜聚着众多的鲑鱼。他们身材健美，身长在60-80公分，体格硕大，体重足有十斤有余。他们头顶水流，排成方阵，像是战士潜伏于敌阵之前，摩拳擦掌，屏住呼吸，等待着一声冲锋的号令。突然，有鲑鱼从后排出列，以高速的频率，振鳍摇尾，直向激流，集全身之力，奋然从水中跃出，势在一举飞越险阻。可惜，成功者十无一二。看那沙滩上躺满死亡者的尸体，便知次次的冲锋是多么的惨烈。即使是一次的成功，立即又要接受下一次考验。天哪！他们要经历多少次的死亡拼搏，承接多少次的天赐好运，才能达到那看似遥不可及的高峡平湖，完成他们与生俱来的天授使命。悲哉！壮哉！

《鲑鱼回游》

天造生灵，地载万物。而纵览天下，横观自然，所呈现象，无不因原由而起，所见动举，无不趋目的而行：苍云卷滚，借风而成；江河奔涌，顺势而就；徙鸟南飞，面暖而去；禽鸟择木，安身而栖；虎狼捕食，饱腹而动；人之相争，利权而驱。反言之，顺势者昌，逆势者亡；益己者智，损己者愚。

今观鲑鱼回游，不忍不为亡者慨赞，不忍不为愚者颂扬。

天分四时，惟秋色纷扰而多愁，物类万种，独赍志怀情而易悲。

十月北地，天黄日隐，沙冷水寒，气紧风疾。落叶萧萧而下，边草戚戚而枯。鸿雁向南而遁，虫蚁入穴而藏。而此时之鲑鱼，正启逆流之宏举，独开回游之壮观。

有鲵虾讽嘲：平湖静水，微波清风，何不与我轻步游耍，悠悠享乐，撅污泥以作安舍，折水草而成褥榻？想那回游之路，漫长无度，水激阻险，汝等逆流而行，搏浪而上，自是悲不尽语，苦不堪言；如此而去，必然是九死一生，无异于自取身亡。汝等焉有脱胎换骨之术，变作鲲鹏鸾凤不成！

鲑鱼答曰：我等虽无鲲鹏鸾凤之身，却怀鲲鹏鸾凤之志。其志于高于远，岂是尔等鲵虾之辈所能揣摩。尔辈，视不足三寸，思不出二时，胆小量微，蹩脚蹙足，偷生于方尺之水，逸乐于五两之泥。而我鲑鱼，王族出身，将门血脉，骨鲠之躯，天然造就，毅力坚横，宗古遗传。岂能与尔等相伴为伍，厮混苟活，虚度年华，毁誉败声！

一呼即有百应，一鼓而动千军。青鳞如甲，金鳍如旌，赳赳扬扬，浩浩荡荡。前有断岩横路，险地绝绝，上有白浪压顶，水势汹汹。列阵潜卧以蓄锐，跃跃欲试以待发。勇士出列，振鳍击尾，急速争前而无顾；直上激流，强勇搏拼，奋然一力而跃出。似蛟龙腾水，如剑指长虹。刹那间，风止气凝，鸟雀无声，苍天为之悲慨，草木为之肃然。成败决于瞬间之短，进退取于毫厘之长。成者，乘胜前进，前头更有峻险；败者，隐忍伤痛，重振再发图强。

河水两边，砂石滩岸，具具寒尸，风吹日熏，累累亡骨，身负伤痕。是冲阵壮烈，还是竭力魂归？景状哀惨，不忍侧赌。何时为之祭灵，何处为之瘗土？

逆水向上而望，河道通远，不知尽在何处；举目一一点计，横岩重重，苦叹险阻无数。此乃逆天之路，此乃生死之途，谁不为之畏怯，谁不为之气衰！如此搏杀拼死，惊魂悲壮之举，唯鲑鱼独有。

壮士志高兮，勇进无畏；

英雄气宏兮，百折不移；

天赋使命兮，忠守信持；

身出贵门兮，不伍虾鲵；

生性鲠骨兮，倔强坚直；

舍身取义兮，视死如归；

魂归天地兮，壮烈无悔；

上佑神护兮，世世代代传袭。

2017-12-02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