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都在

最近闲逛的时间多,坐下来写帖子的时间少,不是久了就生厌倦,实在是没有新鲜的话题,翻来覆去那些故事别说看的人无味,自己写起来也没趣的很,所以也就搁置了一段。今天在一个旧朋友的空间里无意中看到一个更旧的朋友的足迹,十分讶异,以为她从此不再露面,没想到又在江湖上初露眉宇了。看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将息,那些旧伤口不再致命,终于打起精神再回红尘走一遭了。

她与我认识也有些年月,即便如此,彼此知之甚浅,我这里所说的是普通意义上的了解,就好象每个人都会有一份履历表来证明从出生起一路走来的路程,我对别人的履历向来不感兴趣,那是太教条化的东西,每个人都有可能在上面涂脂抹粉,那些经过刻意修饰的美好让我觉得人生就象被整过容的美女,鼻子眼睛大同小异,险些就千人一面了,我侧重于深层次的了解与沟通,至于对方的曾经过往,我很少追问,我要的是现在。

我只知道她姓甚名谁,芳龄几许,籍贯何方。其它的就不甚了了,而她对我的认知就更少,她是一个比我更洒脱的人,她大约只知道我的名字,也是被她以自己的方式省略了的称呼,比如我叫灏彬,她就将其省略为彬。不解内情的以为这是昵称,其实不是,是她懒得叫全名,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即然这样,那好吧,由得她,我也懒得纠正。

她本名叫米姝,我叫她米猪。

我认识米猪的时候,她的家境已经落迫了,家里的几间工厂在她父母遭遇车祸后,慢慢地却不可阻挡地被瓜分,最终落到她两姐妹身上的是一笔债务,往日的锦衣玉食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两姐妹搬出原来的家,住在祖辈留下的老房子里,即将初中毕业的十五岁的妹妹米兰继续留在贵族学校念书,自从米兰看到父母车祸后的遗容,那破碎的血肉模糊的变了形的肉体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魇里,米兰在梦里一次次被自己的惊叫吓醒,于是全寝室的人都惊惶不安,她们都知道米兰的父母意外死亡,在米兰被噩梦纠缠的夜里,传闻是冤死的阴魂留恋不返,女学生之间的闲碎就是这样越传越真,最后,宿舍里再也容不下她,她由住校生变成了走读生,每天晚上,米猪都要抱着颤抖尖叫的妹妹在这所空荡荡的有着百年气息的房间里眼睁睁地捱到天明。

还只有十七岁的米猪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里快速地成熟。她知道夜间盘绕在梦里的魂灵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生生穿梭在阳光下的人,他们什么都不怕,不怕因缘果报不尊礼仪廉耻不信前世今生,他们只要当下,在这样一个金钱崇拜权利崇拜的世道,他们戴着最阳光最灿烂的面具做着最阴暗的勾当,却冠冕堂皇得仿若耶稣爱着世人。

米猪在给我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态很自若,看不见悲伤的痕迹,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她说,能够崩溃能够疯狂的人是幸福的,能够忧伤能够哀怨的人也是幸福的,到我这样的境地我没有这样的自由,我只能对着自己笑,我只能自己鼓励我自己不要倒下去。如果我崩溃了我们家——仅余的两个人就彻底完蛋了。

妹妹米兰已经不能正常念书,她需要有心理师和药物的帮助才能活在这个世上,我仅见过米兰一次,远远的隔着米猪家围院的栅栏看见米兰坐在一株樱花树下晒太阳,这个酷似姐姐的女孩喃喃地低语没有太多的表情和动作,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偶尔仰起脸来望着没有开花的树,清秀的眉眼透着简单的哀愁,粉红圆润的唇嘟起,象极了米猪。

而那些债物也不是米猪只穿梭于几家夜总会唱歌就能解决的,所以,她需要更快捷的路径摆脱困境。

我要还那些莫须有的债。还要让妹妹重新快乐起来,象她的同龄人一样。米猪这样对我说。而这些,只有一样可以做到,那就是钱,彬,以前我从来没有发现钱有这么重要,现在,我需要钱,很多的钱。

我不知道怎么劝慰她,对于她这个朋友,我更多的是心痛,却无能为力。

初出道的米猪并不似那些久经沙场的女子谈笑间应酬自如,她生硬、冷漠,轻蔑,她自恃年轻漂亮声音条件好,以为这样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然而很快她就明白,这世上出来捞世界的女孩子,比她条件好的虽然说不上很多,却也时常在身边出现,没有人可以独占花魁,她只有两条路要走,一,改变自己适应环境。二,把自己当做物品出售。

她开始一边适应环境一边物色着有足够实力的男人,她认识蓝的时候,蓝介于单身和已婚男人之间,蓝在国外的妻子已经快三年没有回国,隐约的传闻中似是在那边有了情人,离婚协议寄过来那天,蓝喝了酒把脸埋在米猪的脖颈边,醺醺地说,你相信永远吗?

彬,你相信永远吗?米猪拿那句话来问我。我和米猪时常在街边的大排档里喝酒,象两个爷们似的喝酒,即使那个时候米猪要时刻把自己打扮得性感妖娆,但是她还是喜欢穿着宽松的衬衣和牛仔裤在街边拍着我的肩头把烈酒一杯杯的灌下去。

蓝很喜欢我。米猪对我说。蓝是一个有实力包养我的男人,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很认真的喜欢我。如果我再温顺些再认命些再马虎些,也许,我可以嫁给他。米猪的眼睛野野地盯着我。

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米猪的确是一个很迷人的女孩,勿论外表还是个性,她都属上乘姿色。

那你干脆嫁给他得了。我说这句话时没有太多的表情,我是一个严谨的人,严谨到有些冷漠。

我需要钱,一开始我就给他说明了,我要的只是钱,而不是钱以外的任何的东西。我需要在短期内拿到三十万,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彬,你知道吗,妹妹的病有希望了,但是需要钱。

我明白。我这样波澜不惊地回答她。

我给蓝说,你给我三十万买我一个月的自由,只能有一个月,一个时辰都不能多,在这一个月里我会让你很快乐很幸福,但是有一点,你不可以爱上我。

我有些惊愕地看着米猪,我相信蓝听到这句话时也是这样的表情。我们惊愕的不是一个月那三十万,三十万,在这样一个经济膨胀的时代,并不是大数目,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钱的时候这不算什么,缺钱的时候,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不过如此。

而是这个先决条件,你不可以爱上我!

我只是一个商品,标了价的商品,不能有感情,否则,死无葬身之地。米猪说完这句话,用手在我脸上飞快抚过,她笑得那么无所谓,但是我明显地感觉到她的手在轻微地颤抖。她的手指冰凉,象透着水气。

之后,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她,也没有太多的想起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过客,只不过有的停留比较久,有的只来得及近距离的擦肩而过,最终都消逝无踪,没有人会长时间的记得谁,久了,都会忘。所以,我看得很淡。

再见到米猪时,已经是半年以后了,她还是那身闲散的装束坐在街边的大排档里,远远的看我走来高兴地站起来冲我挥手,然后说,彬,今天不醉不归,我买单。

怎么?这么高兴?

妹妹恢复得不错,债务也由叔叔们分摊了,大约,良心发现了吧。米猪笑得很顽皮,仿佛不经世事的简单的笑,我一直以为一个有故事的女子要做到平静是需要很长的历练和过程,但是她却做到了,在我与她整个的交往过程中,我没有在她身上找到怨尤的表情,她总是那么坚强地微笑,象个局外人,站在这世界之外的局外人。

这个世界与她无关,她只是过客。

再过一段时间妹妹就可以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了。就冲这一点,我就应该不醉不归了,你说呢,彬?

我没说什么,陪她喝酒。对于她前段时间做什么去了,心情怎样,我一概没有问,我知道,她总是会说的,在她整理好思绪之后,她什么都会给我说。

彬,我和蓝共同生活了一个月。几分醉意的米猪果然开始了她的述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每天变幻不同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每天都有惊喜,每天都感受到不同的快乐,这一个月三十万,照蓝的话来说,物超所值,我知道他这样说是因为他喜欢我,我很敬业,我更敬业的是,我对他付出的只是他能买到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应该发生的,比如情感,我不能让他爱上我,我只是一件商品,定期的商品。

有人爱不是很好吗?更何况象蓝这样优秀的男人。

彬,你喜欢我吗?米猪没有接我的话茬,转过脸醉眼迷离地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她的脸离我很近,似乎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长长的睫毛上凝着一滴细小的水珠,她的气息暖暖地吹过来,只是这样不再靠近,她就这么一直看到我眼睛深处,仿佛要从里面挖出些什么。

我有些茫然,很少与女生近距离的接触,我竟不知所措,我甚至不确定该保持那样暧昧的距离还是果断退后,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 还是酒精的原因,我看见米猪的眼里水雾渐浓,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知道她醉了,一定是醉了,否则不可能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我和她是不可能有爱情的,就好象她和蓝是不可能有爱情一样。

她不可能爱蓝,而我,不可能爱她。

象喜欢朋友一样也没有吗?米猪再跟着问了一句。

嗯,我喜欢我的每一个朋友,当然包括你。

米猪笑了,笑得满脸的泪,她一边用指尖把眼泪揩去,一边举起酒杯对我说,如果生活没有这些意外的插曲,谁会爱上谁,谁会负了谁,这大概只有天知道了。

那天我们都喝醉了,酒醒之后再想起她说的话,用那种我不熟悉的表情说的话,我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是真的有这样和我说吗,我开始不确定了。

米猪开始过普通女孩的生活,在市区找了一份工作,朝九晚五的上着班,那些曾经属于她的繁华与伤痛都藏匿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她时常给我打电话,说着生活中琐碎的快乐与烦躁,大多数时间我都不说话,只是听。

彬,你是一个很干净,干净得让人心痛的男孩。米猪每次用那样的语调说,我都觉得她好象是深呼吸之后叹息的余音。

彬,你喜欢过别人吗,象男孩喜欢女孩一样的喜欢。每次说到这个话题时,米猪都要在后面加上一句,象男孩喜欢女孩一样的喜欢。

有啊,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我喜欢她的忧郁和。。。。。。我一时也想不出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个在我心里稍作停留的女孩。

喜欢她的忧郁?米猪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了。彬,你喜欢上了你自己,因为你才是一个忧郁的人。

我突然觉得这一刻,米猪离我非常的近,以前很多时候,她都把自己装得象个男孩子一样搂着我的肩膀说着笑着,她后来告诉我说,只有这样她才敢靠近我,别无他法。而那些时候,我们只是身体上的近距离,我们喝着酒,我听着她胡言乱语,讲她已经在天堂里的父母,讲她小时候过得富足的生活,讲那个爱她爱得疯狂的蓝,我都只是听着并不说话,因为我觉得与她的灵魂相隔十万八千里,我是一个与任何人都保留不可能逾越的距离的人,而这时候,我和她竟然帖得这么近,在电话的那端,她早就把我看穿。

我的确是一个不容易付出真感情的人。我只爱我自己。

如果,我还是那个不识愁滋味的女孩,我的生活依然有着父母的呵护,我不用把自己卖掉换一笔钱来摆脱困境,我干净如你,你会喜欢我吗?米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后说。

我喜欢你,象喜欢每一个朋友一样。我固执依旧,仿佛自己陶醉在那样的执著里,我想,有的时候我是很冷漠的,虽然这样的冷漠有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慈悲。

从那以后,米猪彻底在我的生活里消失,就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我,也没有刻意的去寻找过她。我知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如果以后再也不见了,也只能说明,我和她本该就这样结束。

果然,就在我快要忘记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她的踪影,她在朋友的空间里快乐地说着俏皮话,我想了想给她写了句留言:米猪,你还好吗?

很快,就有了回复:彬,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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