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内在并不缺乏完美的自由,只是我们从来不知如何向内去觉察自己的那颗不自由的心灵。真实的自由不在对“应该自由”的美妙的结论或理想中,它孕育在对当下“不自由”的实事的领悟中。 ——赫明华
一,这一切都衬托出小镇已经很久就远离了热恼的躁动。而这恰恰又给那几位好热闹的华人之心绪平添了一份孤独感。
今天是加拿大的国庆日,我们几个华人也只好入乡随俗,带着对中国国庆节的印象,开车到达小镇凑个热闹。可孰知?小镇里所有商店、超市等营业场所一律关店休息。
而在中国的这个日子里各家服务店面都趁这个商机大赚一把,为了赢取更多客户,于是各家门面总是张灯结彩,人流络绎不绝。而此时的这个加拿大小镇的各个服务场所竟然以这种姿态迎接加拿大150周年国庆日,我们几个华人很是诧异。
整个小镇冷冷清清,没有高悬的庆祝国庆标语,也没有赏心悦目的花环摆放,看不到迎风飘扬的国旗以示这个庆祝的日子,更看不到人山人海的游人及各种庆祝活动。
街上除了偶尔几辆匆匆赶路的机车之外,几乎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街道两旁的树木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节日般的新奇感,仍旧无精打采地自顾自个地随风舞动。好一个孤独又寂静的小镇。
小镇上除了一栋基督教堂显示着最高的威严,再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之类的标的物,欧式建筑风格的一栋栋别墅零星地点缀在横穿小镇的唯一一条主要街道的两侧。这条街道的中心被大西洋海湾的一角拦腰剪断,如果不是那座横亘在东西方向的桥梁的慈悲链接,两条断路只能是隔岸相望了。
长长的海湾盛着饱满的海水横躺在这座连接小镇的桥下,偶有游艇从桥下悠闲漂过,那溅起的涟漪轻轻的步履生怕扰醒小镇的寂静。码头上停泊几首游艇,它们供人们出海游玩乘用。一座不可或缺的联通了东西相望的桥梁,还有平静的海湾停泊着的游船,还有国庆的日子里人们不去逛街只是悠哉地自娱自乐,这些都在凸显小镇的特色景致,它将悠闲、清静的素材融进了港湾、河道、别墅、庭院、凉亭,甚至也融化入当地人的热血里。这一切都衬托出小镇已经很久就远离了热恼的躁动。它恰恰又给那几位好热闹的华人之心绪平添了一份孤独感。
二,一旦我们内心的自由——根本的、完全的自由状态得以存在,那么外在所表现的自由才有其追求与实践的位置与价值。
一阵狂风把浩瀚的太平洋卷起滔天巨浪后毫不负责地登上了这一海湾,它似乎也同我们几个华人一样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一览小镇的究竟。狭窄细长的海湾将这股张扬的狂风精雕细琢成一缕细风后轻柔地流进了小镇。小镇因这股我行我素的自由之风似乎从此不再孤独。 自由的心灵荡涤了孤独的情结,小镇的孤独,是我们将中国人节日里的热闹、繁华、喧嚣,与这个小镇的清冷,宁静比较而来的。当因过分地比较、评判导致了心理的落差生起同时,孤独寂寞的心境也出现了。
看来小镇的孤独与寂寞,是我们自心背景的投射,即使那缕和煦的海风对小镇的吹拂,也并没有自由之神的灵性那么神秘——把小镇带来自由与祥和,它来自那股自然之风的外境触碰到内在的一颗自在的心灵。
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盛有两道风景:一道是一座小镇的孤独,另一道是一缕清风的自由——自在与祥和。当不如意的外境出现时,孤独的小镇便在心灵的深处浮现在热恼背景的地平线上;当外境的顺意出现时,本自具有的自由之风便在心中翩翩起舞。可见,内在的状态总是受外境的逆缘与顺缘所左右。
我们的问题是:能否在逆缘存在时,内在仍流淌一缕自由的清风?而不受其外缘所轻易改变;或者当外在的逆缘触发了内在“孤独小镇”升起时,能否自行产生那缕自由的清风? 我们很擅长谈论社会各个层面的自由,却忽略内在的和平与自由。外在的自由,无论是表现在物质的需求与分配自由,还是精神层面的自由,都无非不是围绕个人在当今或未来的一种不受过份拘束的外在表现行为,当然也包括心理内在需求的外在表现的自由。
古今中外,知者谈论自由,哲人论述自由,政治家演说中提及自由,普通的人也向往那种在法律道德规约之下的自由。看来,自由的外在表现对那些渴望与追求自由的个人、团体、民族、国家来说似乎变得异常重要。
但是,倘若我们要在此处更深入地探讨自由的意义,就必须首先要探究的是那种内在的、完全的自由状态;如果我们摆脱外在任何一个派别、体系、民族、阶级、关系与印象等抽象观念的制约,实现一种在任何外境下都保有的一种内心的祥和与自由之状态。而当这种自由之状态存在于内心时,它所表现在外在的种种关系之上,也必定是能够满足各种关系需求的真实的自由。否则,对外在所有自由评析、辨识、推广、追求等一切努力都是肤浅与狭隘的。而一旦内心的自由—根本的自由得以存在,那么外在的表现的自由才有其追求与实践的位置与价值。
三,当这种虚幻被内在的智慧之眼觉察到时,那种内在的完全的自由就会真实到来,而这一到来的自由之状态就会给外在的社会及各种关系带来祥和与安宁。
小镇几乎是站在高高的岸堤上俯瞰着脚下港湾里的涟漪,海鸥从一艘起航的游艇桅杆上撒欢地飞向另一艘静泊的帆船上,它在暗示:寂静的帆船底部有种喷薄的激情在蓄势待发。零星的灯光在小镇港湾两侧的住宅里闪烁,在这种依稀的亮里令人感觉漆黑的夜晚不久将至。
趁小镇的夕阳还未融进海湾的深处,能清晰看到满眼的森林树木,看到的不是落日旁晚模糊的轮廓,而是那满满的翠绿。这是小镇里特有的宁静和祥和调制出来的一种绿,绿中夹有一抹落日的彩虹,即使你凭这道彩色的辉煌油然而生出深秋的满山烂漫之遐想,也掩饰不住那一片辽阔的自由绽放的夏绿。
自由是一种自然的真实,它无处不在,在和风顺雨中固然有其靓丽的倩影,在孤苦零丁的寂寞里仍掩埋有其金光闪烁的宝藏。在夏风洋溢的小镇里,自由总能在包容了这里的港湾、小径、山野、农场等各式场景后凸显它自己的身影;在落日最后的一抹夕阳散落给绿野时,自由留下它自己的足迹;在中国与加拿大两国国庆节这天迥然不同的格调里,自由融入在那种存同求异的风范里。
我们能否把所有理论体系的自由放置一边?能否把意识形态层面的自由也从头脑中放回智库的书架上?能否在意识的深浅层面都不再依赖、孤独、恐惧的背景下,人的心能否在以上所有的制约束缚之下,有一种内在的、完全的、根本性的自由之状态——而不是抽象干涩的文字概念。倘若我们的内心没有这种完全的自由状态,我们就仍永无止境地逃避由社会及各种关系所引发的焦虑、恐惧、孤独、嫉妒。当内在这种真实的自由到来时,就会发现一个真相:所有的焦虑、恐惧、孤独、嫉妒在自由的歌谣里竟变得那么的虚幻。看到这种虚幻就是真实,而这种真实必须在完全自由的心理状态存在时方能芬芳呈现。
谈到此,我们固有的处理问题模式就是将自由作为一个追求的结果,并通过意志力的努力来实现之。这便是一个狗咬自个儿尾巴的永无止境的循环中。重要是我们能否抛开所有关于自由的描述、辨析,抛开由之所带来的意志力的渴望与努力,我们只是觉照束缚内心完全自由的制约本身,而不是关乎制约的对象及内容,这样我们就会发现所有的种种制约的本质是多么的肤浅与庸俗。当这种虚幻被内在的智慧之眼觉察到时,那种内在的完全的的自由就会真实到来,而这一到来的状态就会给外在的社会及各种关系带来和谐与安详。
四,自由是一种看问题、看世界的心理状态,而不是肤浅的摆脱世间的规约、道德、传统模式,而一旦被规约、道德、传统模式所绑架,我们的心底就彻底地失去了自由。
晚霞以它豁达的心胸送走了小镇的白昼,当它与西边那轮火红的巨轮同归于尽于大西洋的深处时,小镇的夜晚来临了。
星星发出的光亮依然掩饰不住小镇的寂静与孤单。白日里那股自由的风仍亲吻着房前屋后的树木,枝叶摇动,和着风的舞动节拍,自由在小镇上飞扬与唱响。自然总是自由的,而万物之灵的人却总是因为努力获得自由却绞尽脑汁而深夜不眠……
我们所以不自由,是因为我们的自发行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传统习性束缚,我们总想放弃本是拥有的现实而要追求“应该怎样”的影子,其实真正的自由是一个人能否接纳当下的态度,当你能接纳当下的状况,“应该怎样”就可以通过知性的方法去做就是了。如果内心抗拒当下的状况,冲突就出现了,这样就是执着“应该怎样”,是这种著作的态度给我们带了更多的烦恼痛苦,问题不在于你是否去实践“应该怎样”的理想,而在于我们不能以完全的自由心态去看待自己的本来面目以及对应有面目的渴望与理想。是这种心理的非自由的错误状态看待事情,才导致你在奔向理想的途中将外在的自由给遗失了。是内在的不自由状态的背景投射在外境的不自由——冲突与束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并不否认外在的自由追求价值,但我们更在意心理的自由状态,而不是表面的肤浅的自由的概念。
内在的这种自由状态的实现不是意志的抗拒,而是来自领悟当下后的内在状态,这种状态就是使你对任何你要逃避的实事里散发的一种真爱。自由是一种看问题、看世界的心理状态,而不是肤浅的摆脱世间的规约、道德、传统模式,而一旦被规约、道德、传统模式所绑架,我们的心里就彻底地失去了完美的自由。
这里有必要再提醒的是:当一个人他想要通过各种手段和方法努力达成他所渴望的自由状态时,那他就仍是在意识层面内去劝说或教育自己去实现之,这里有抗拒的层份,劝说、教育、推理等行径不可能实践出心理的根本自由。心里的自由没有积极的或被动的定义,人为地划分自由就只会在概念里玩游戏。假使大家能在心理层面坦诚地探讨与交流自由,而不是只在机巧上探讨自由,那么我们将会发现其中有着更多不同凡响的真实利益。
自由这个东西,我们不仅为了证明或解说它而广泛调用脑里的知识或翻阅资料来堆积华丽的词语,我们能否通过对束缚我们不自由事物本身的领悟,真实地将这种领悟用在生活中,解决自身对周围事情的看法导致的烦恼。我们在烦恼里看到一缕自由的曙光:那将是放下自己的嫉妒、贪婪、仇恨,这种放下负面的状态,就是真正的自由行为。
没有怎样实现内在完全自由的方法,任何一个方法都会导致你对规则的模仿而扭曲了对当下不自由状态本身的洞察力;方法调用了头脑里已知的监测、判断、想象、推理,这些意志层面的刻意行为恰恰就是不自由的活动,因而,在不自由的活动中企图使内在出现一个完全的自由状态就是头脑跟自己玩了一种自我欺骗的游戏。真实的自由不在对“应该自由”的美妙的结论或理想中,它孕育在对当下“不自由”的实事的领悟中。
小镇笼罩在亘古不变的夜晚之寂静中,黑暗投下了巨型的网,似乎束缚小镇上所有的白日里清晰可见的事物,这张网给小镇的夜又一次披上了“不自由”的外衣,令小镇的夜晚遵循着它自己的局限而孤独地隐没在苍穹之下。
然而,如果你能勇敢地仰起头,透由那张巨型夜网的网孔,你会仰望到一种从未发现的惊讶:浩瀚宇宙里,那璀璨的群星正在给小镇示现它自由的魂魄。这魂魄似乎是以一种和风的形式洒落给了小镇。至此我们或许会从《孤独的小镇流淌一缕自由的风》中,得到这样的感叹:我们的内在并不缺乏完美的自由,只是我们从来不知如何向内去觉察自己的那颗不自由的心灵。
2017年7月5日。写于加拿大某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