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厨艺是极好的,亲朋好友皆是知道。
每逢过年过节,母亲必定是掌勺的那个。拜访亲友时,无论到得多晚,总会给母亲留个空缺,等着母亲做几个菜。母亲虽是调笑地抱怨几句,却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聊了没几句便钻进厨房,没几分钟便做出几道像样的菜。亲友围坐在一起,不免夸赞起母亲的厨艺,也会虚心向母亲请教些做菜的法子来。
虽都是些平常人家,做的也不过是些家常菜。但母亲做起来,却是别样的好吃。也幸得母亲的好厨艺,把我的胃口养的刁了,不免会有些挑剔。在外吃饭,总是不免评价几句,虽也是上好的菜,却始终觉得不及母亲做的好吃。
母亲的厨艺虽好,我却是没有半分继承。虽是有想拥有一番好厨艺的愿望,无奈的是,但凡我一进到厨房,必定是巨大的灾难现场,做出来的也不过是些黑暗料理。母亲每每见我跃跃欲试,总是叫我离得远些,省得浪费了食材不说,还弄得厨房一团糟,要母亲花大量的时间来收拾。我自知没趣,便只在旁边看着,做菜的步骤与我记的别无二致,但做出来的菜,却是天壤之别。
要论最喜母亲做的哪道菜,我是答不上来的,我不挑食,觉得母亲做的每道菜都是好吃的。我家的口味素来清淡,做的菜必是清清淡淡,少有辅料。就比如清炖鸡汤,将整只鸡掏空洗净,在肚内填满生姜之类,用小火清炖,加入盐之类调味,待熟了后,将鸡汤装进小碗,手撕鸡肉来吃,再配几碟小菜,自是好喝又美味。
北方人喜食面食,饺子、面条、馒头皆是常吃的主食。母亲做的饺子是极好吃的,剁好的猪肉馅过油炸熟,再拌入切好的菜馅,加入盐、酱油等调味,拿擀好的面皮包成小小的饺子状,正好一口一个,正好每人一盘,足够了。我包的饺子形状总是奇形怪状,被母亲嘲笑了几次,便只好揽起来擀面皮的工作。在外吃过无数次饺子,但总是感觉调味料放的多了些,总不及母亲做的好吃。每逢回家,饺子必定是要吃的首选。
母亲冬日里会做猪肉冻。这是我喜食的一道菜,只是因肠胃不好,母亲总不让我多吃。将买来的猪皮弄干净切成细细的短长条,放进水里煮,加入葱末、姜末、酱油、老抽、盐和一些香料,待煮到一定程度后拿到室外,冷藏一夜成冻后便可以切成方块,装盘上桌。再配以加了蒜末的酱油蘸着吃,爽朗又可口。记得母亲说香料是极其重要的,无奈我不识得名称,也只好作罢了。
想来母亲会做的太多,闲暇时又会不断钻研新的品种,所以住在家里时总觉得是最惬意的,永远少不了各种吃食。爆米花、土豆饼、红薯饼、糯米糕、小麻花这类的小点心总是源源不断。印象中母亲经常会做一种点心,将几个鸡蛋和入面中,加入些糖或其他,将面拧成短长条或是麻花状,放入油中炸至金黄捞出,吃起来又脆又香。后来母亲还钻研出番茄的升级版,吃起来更是可口。
昨日母亲与我说,这几日钻研出一个新点心,好似是什么花生饼,说是将花生豆碾碎后加入到面里烙成小薄饼,父亲很喜欢吃,待我下次回去做与我尝尝。我自是应声。想起昔日母亲与我闲聊,父亲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身形健朗的俊美青年,想不到现在也是成了挺着巨大啤酒肚、体重近两百斤的胖子,这大抵是我做的饭给喂起来的吧。我坐在旁边,点头应声,心里却是越发觉得好笑,母亲这是在夸自己厨艺好呢。
父亲平日话不多,总约着街坊邻居一起喝茶,多是在家门外的平台上,一人一个茶杯,聊着些关心的话题。或是出去遛弯,偶尔停在某一户邻居门口,絮絮的说上半天。但无论在哪,母亲做的饭刚一端上桌面,父亲必定从外面走了回来,一边问着母亲,“饭熟了啊”。母亲调侃他几句,“回来的挺准时啊”。父亲便不在回应,从厨房拿了碗筷便坐到桌前,只留我和母亲互相对望,嬉笑不已。
父亲有一个习惯,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曾改变。每每酒足饭饱,便开始挑剔,“这个饭,不好吃”“这个菜太淡了”“这个豆腐得这么做才好吃”……年幼时不懂得父亲,还为此顶撞过父亲,觉得父亲不懂母亲操劳,后来却是发现,这不过是父亲与母亲的相处方式罢了。母亲早已习惯了父亲的小把戏,往往是朝他翻个白眼,“不好吃还准时回来吃?谁做的好吃你便去吃吧”。父亲每到这时候,便在旁边嘻嘻的笑,即使母亲回怼也只是默默地听着,顺便取个菜放到母亲面前“要不你再多吃点补补?”母亲是又气又觉得好笑。转头第二天父亲仍旧是在饭菜上桌时准时回到家。这么多年我也已经习惯了,无论怎样,父亲亦不喜外面的饭菜,仍旧是喜母亲的厨艺。
我常常想,若是学会了母亲的好厨艺,我这辈子便是饿不着了。只可惜自己没有什么天赋,想着以后再央求母亲教我些罢,总不至于饿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