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四五月份,草长莺飞的时节,也正是故乡的槐树花盛开的季节。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梨花开完后就该槐树花闪亮登场了。满山满岭的槐树花在和煦的春风吹拂下,仿佛在一夜之间都不约而同地争相开放了,那一串串白色的花蕾点缀在硕大的树冠中间,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醉人的芳香,吸上一口,酒未喝,人已醉。
槐树也叫刺槐,在我们胶东老家又叫洋槐树,它是一种适应能力很强的树种,极耐干旱且生长缓慢,老家地处胶东半岛的母亲河——大沽河的中下游,土壤肥沃,气候温润,很适合洋槐树的生长。
至于为啥叫洋槐树,难道也是从国外引进的吗?是的,青岛在一百多年前曾被德国殖民过,洋槐树正是从那个时代引入胶东的,现在市面上颇受大众喜爱的槐花蜂蜜就是蜜蜂采集洋槐花所酿。
中国本土的槐树其实叫国槐,茎叶均无刺,花期在六至八月份,开浅黄色的花,不能食用,可入药或作染料。
槐花具有抗炎、消水肿、抗溃疡、降血压、防止动脉硬化、抗菌等作用。中医认为其味苦,性凉,可清热、凉血、止血,并可预防中风。
营养成份:糖类、维生素、槐花二醇、芳香甙等。
野生槐花属纯天然绿色保健食品,香甜可口,富含多种营养成分,槐花高含花粉,花粉是植物的精子,是植物中最好的东西,槐花具有养颜美容,维持体型,保护肠胃的功能,是“肠道警察“
我儿时所处的七十年代是个物质极度匮乏的时代,家里人口多的人家经常有揭不开锅的时候,而四五月份又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这时漫山遍野的槐树花就解了人们的燃眉之急。
放学后,和三五小伙伴结伴同行,挎上父亲用棉槐条编织的大篮子,带上一根长长的竹杆,竹杆一端绑上一截小木棍,这样一件采槐花的工具就做成了。
来到小河边,大道旁,先采下一堆填饱肚子再说,几个小伙伴围坐一圈儿,争先恐后地往嘴巴里塞,那叫一个香甜哟!和现代小孩吃的垃圾食品绝对不是一个档次的,那才叫纯天然无公害环保的绿色食品。
吃饱后开始行动,一会儿功夫,我们便采满了篮子,然后扛着竹杆,挎着满满一篮子洋槐花,唱着《打靶归来》,胜利凯旋。
采回来后,是母亲显示厨艺的时候了,先把槐花漂洗干净,然后把家里缸底所剩不多的面粉和槐花拌匀,撒上少许盐,上大铁锅蒸,大火烧开,一锅香气四溢的蒸槐花就做成了。
接下来,再做一锅槐花疙瘩汤,临出锅时撒上一把自家种的小葱花,那味道简直绝了。
吃蒸槐花蘸着蒜泥醋调成的佐料吃,味道更胜一筹。
槐花不仅可以蒸着吃,还可以做包子馅,饺子馅,做馅饼,皆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吃不完的新鲜槐花还可以晒干贮藏起来,到冬天想吃时,拿出来用水一泡依然风味不减。
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餐桌上有了槐树花的参与,生活似乎多了一些甜蜜的滋味,以及对美好明天的期盼。
不论平地与山尖, 无限风光尽被占。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槐花飘香的季节,也是蜜蜂采集花粉酿蜜的时节,在七八十年代,家乡满山满岭的洋槐花吸引了外地大批的养蜂人纷至沓来。
养蜂人的到来,给调皮的孩子们也带来了很多欢乐和神密感,我们很好奇那一个个神密的木头箱子,更奇怪养蜂人为什么不怕蜜蜂蛰,而更让我们好奇的是白天飞出去的蜜蜂日落时为什么都能记得回家的路,找到属于自己的窝。
小时候没吃过蜂蜜,不知道啥味道,有一年,我们趁养蜂人出去的间隙,偷偷溜进了他们的帐篷,用手指蘸了一点桶里残留的蜂蜜,放进嘴巴里一舔,这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比糖更甜的东西,同时还带着一丝丝槐花的幽香。
正是由于少年时偷吃过槐花蜂蜜,给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味觉印象,以至于成家后,我只买槐花蜜,其它花蜜一律无视。
家乡的槐树花伴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青少年时光,随着时代的发展,家乡的槐树越来越少,基本上都被砍伐怠尽,路两旁取而代之的是挺拔笔直的白杨或法国梧桐。难道就因为槐树生长缓慢和它弯曲不直的树干?影响了美现吗?我感到惋惜的同时心中又充满了无限惆怅和失落感。
“槐”字是由一个木和一个鬼字组成的,所以槐树也有鬼槐的称号。从风水上讲,槐树属阴,又被称为木中之鬼。同时,槐树不易生长,但如果时间长了会长得特别的粗壮,民间传说往往会产生灵性,会有神仙居住,如果贸然砍树的话会得罪居住的神灵。所以,古槐树有风水讲究,不易随便砍掉!
出国后,再无口福吃到过槐树花,葡国四季如春的气候条件竟然不适合洋槐树的生长,有时和妻子视频通话,常不无遗憾地唠叨,真想再吃一口咱家乡的槐树花。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我一七年底回国探亲的时候,回到家的第一顿饭,除了妻子亲手做的手擀面外,她竟然变戏法般端出一盘蒸槐花,妻子说,快尝尝是不是那个味儿?我用筷子挑起来放进嘴里,未曾下咽已红了眼圈儿,还是以前的味道未曾变。妻子笑着说,至于吗?不就吃个槐花吗?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还吃哭了。
不善表达的我第一次当着孩子的面拥抱了妻子。
原来在五月份槐花盛开的季节,有心的妻子竟然跑到五十里开外的邻县,给我采回了我魂牵梦绕的槐树花,用开水焯过后,然后放在冰柜里等我回来做给我吃。
家乡的味道,就是一盘蒸槐花,一碗手擀面,一句方言土语,而这些东西从小已渗透到骨子里,历久弥新!
那浓得化不开的乡情哟!就象一根根放飞风筝的长线,一头拴着游子,一头锚定在故乡,不管你走到哪里,无论你漂向何方,她总会把你拽回她的身旁!
又是一年槐花飘香的时节,故乡的槐树花哟!您能听到海外游子痴恋您的心声吗?
二零二一年四月十六日写于葡萄牙里斯本
作者简介:舒雪洁,男,山东青岛人,生于一九六八年,现在葡萄牙工作。爱好读书写作喝酒,尤喜酒后涂鸦,愿与志同道合的文友交流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