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作者：荩致

【一】

我叫林萌，此刻正是无比炎热的夏天，毒辣的太阳仿佛要融化一切，窗外知了不停地叫着，好像也在烦躁这种高温天气。我瘫在超大柔软的沙发里，穿着雪纺长袖，享受着中央空调带来的清凉，吃着冰箱里刚拿出来的西瓜，一口一口，清甜入心。

吃饱喝足，我正惬意地眯着眼小憩“叮铃铃”一阵手机铃声将我吵醒。

“您好，请问是林女士吗？您有一个快递到了，方便签收一下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有点沙哑但不失磁性。

“啊，好的，你在门口等我一下。”

穿起拖鞋，我匆匆跑到门口开门。这个小区是高档别墅区，能被保安放进来的都是正规送快递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是坏人。

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小伙子，身板笔直，穿着黑色的工作服，戴一个棒球帽，身材高而结实，手上拿着我的快递，天气太热了，我看到他的汗一颗一颗滴下来，但他身上没有汗臭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青草香，是因为年轻人么？

我不由地在签字的时候看向他的脸，晒得古铜色的皮肤，一双深秀的黑眼睛，长睫毛，鼻子高高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很是秀气，有点像那个叫什么“绵羊”的小鲜肉明星，就是黑了点。这年头，送快递的都这么帅。

我将笔还给他，拿着快递往回走。

他叫住我，“林，林女士，虽然这个请求很冒昧，但是我能去你家上个厕所吗？”

我回头，看着他低着头局促不安的样子，黑脸上透出一丝粉红。我“噗嗤”一笑。“小弟弟，如果你是想用这一招来搭讪那就太low了哦。”他更紧张了：“如果，如果不方便，那，那我先走了。”

“没事，进来吧。”我站在门口，朝他勾了勾手。

他从卫生间走出来，似乎是被房间里的奢华吓到了，眼神还直愣愣的，用水冲过一遍脸，清水顺着他好看的下巴往下滴。

“林，林女士，真的非常感谢你，那我先走了。”

我坐在沙发上，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小弟弟，你送个快递多少钱啊？姐姐给你两百块钱，你陪姐姐玩一下好不好。”

他的脸红得厉害，急忙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有工作，我先走了，今天真的非常感谢您，林女士你，不光长得很漂亮心灵也特别美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说完这句话，他飞一般逃出去。留下我坐在沙发上，不由地哈哈大笑，不管这小伙子是不是真心夸我，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样的话都很开心啊。

夜晚，我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涂抹眼霜，顾先生最近好像特别忙，自从上次让我翻译的文件给他之后，他好久都没有再现身，也没有再交给我新的需要翻译的资料。夏天燥热的夜晚啊，我却寂寞空虚冷啊。

躺在床上，我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今天送快递的小哥。他脸红的样子特别可爱，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拿出手机，找到他的电话拨过去，“您好，这里是XX快递，请问有什么需要服务。”

“咳咳，还记得我吗？”

“林，林女士。有什么，有什么需要吗？”

听得出，他明显慌乱起来，“想吃麻辣小龙虾，你送不送？”

“好，好的，您等下。”

我放下手机，心里开始窃喜，小鲜肉啊，谈恋爱啊，真的好久都没感受过了。翻身下床，我找出一件白T恤，摸出一条破洞牛仔裤，又扎起一个丸子头，涂上许久不用的少女粉红色口红，对着镜子比出一个“yeah”，嘻嘻，看来我还是很青春洋溢的，走啦，去钓小鲜肉去咯。

郊区的夏夜特别舒适，丝丝清风吹拂着脸颊。我跟这个第一天认识的快递员，坐在湖边，看着闪着银光的湖面，吃起了麻辣小龙虾。

“哎，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抓起一只小龙虾，掐头去尾，把肥美香辣的虾肉丢进嘴里。嗯，味道不错，辣味适中，虾肉紧致有弹性。吃了停不下来。

“程柏。”

“哪个柏？”

“柏树的柏。”

“哦”，我试着在手心上写出这个字，“咦，这不是念bo么？”

“对，但我更喜欢bai这个读音。”

“切，都念bo好不好，井柏然难道念井bai然？”

程柏望着我，笑了，“你喜欢怎么念就怎么念，你的名字是？”

看着他突然绽放的微笑，我有些目眩神迷，长得真好看，“我啊，林萌。”

“柠檬？”

“双木林，萌是萌萌哒的萌，记住了？”

程柏乖乖点点头。

我举起一只小龙虾，晃动着小龙虾的爪子，“嘿，很高兴认识你，程柏小鲜肉。”

程柏又露出了那迷人的笑容，“不，应该是我很高兴认识你，柠檬。”

吃完小龙虾，我坐在程柏电动车后面，一路拥抱着风，风吹起程柏的短发，吹来一阵洗发水的薄荷清香，我抱住程柏的腰，在一个下坡的时候“啊啊啊”地痛快叫出声来。仿佛回到17岁，坐在喜欢的男生单车后，多么美好。程柏啊程柏，你轻易就让我心动了啊。

吹完风，程柏把我送到小区门口，路灯下的程柏影子拉得长长的，他看着我，黑色的眼眸里深不见底，我向他挥手拜拜。

走进家门，“啪”地打开灯，看到顾先生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顾先生总是那么吓人，“吓我一跳，”我走过去，勾住顾先生的脖子，凑上去蹭了蹭顾先生的脸，“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干什么去了？今天怎么穿成这样？没给你钱买衣服？”顾先生一脸嫌弃地望着我的白T恤，拉过我的手，抱起我坐在他腿上。我笑嘻嘻地亲他的脸，“最近忙什么呢？顾老板。”

顾先生无奈地闭上眼睛，“公司的事呗，还有家里那位一直不依不饶的，我一得空啊，就往你这里来了，你啊，要乖乖地，知道吗？下次不要玩这么晚了。小心我老婆抓到你卖掉，她一直讨厌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点点头，乖乖地说好。顾先生放下我，扯下领带去洗澡了。

我听着浴室里传来唰唰的水声，心里七上八下。顾先生，我的老板，更准确来说，我的情人。上大学时就被顾先生吸引，事业有成，多金浪漫，全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迷得我不要不要的。

毕业之后我来到顾先生的公司上班，给他做翻译，翻译来翻译去，义无反顾地就上了顾先生的床。我所有的聪明才智，所有的妖娆风情，全都给了顾先生，工作上，我是顾先生的得力助手，床上，我是顾先生的梦里温柔乡。

顾先生越来越离不开我，顾太太就越来越恨这个让顾先生魂牵梦绕的人，很多次我都听到顾太太来公司吵，作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顾先生不爱她，外面有人，但是她却找不到那个人，她只能捕风捉影，喋喋不休地大吵大闹。

我端着咖啡，看着顾太太站在那里说着顾先生不回家，噼里啪啦的数落一大堆，心想这个顾太太简直傻到不能再傻，自家的男人，自己管不好，还有脸到公司来闹。她穿着一身的牌子货却没有半分贵妇的感觉，我摇摇头，真是可惜了她叫“陈美丽”，一点也不美丽，像个泼妇。

后来陈美丽再来的时候，就直接走到我办公桌前，当时我心还砰砰跳，以为她真的发现了我跟顾先生的奸情，事实证明，陈美丽的思维正常人是理解不了的，她居然说我是整个公司最好看的，怕顾先生被我勾引，劝我不要在这里继续上班，她拿出一张卡，甩在我面前。

我看着陈美丽可恨又可悲的脸，心里觉得可笑，陈美丽啊陈美丽，看在你也真的是智商低，我也不想欺负你。当下我将那张卡收好，冲陈美丽露出一个无比甜美的笑容，做作地说着感谢顾太太，我终于可以去环游世界了。说完我自己心里都恶心了一把，陈美丽却无比骄傲地踏着高跟鞋离开公司，她以为她赢了，事实上她输的渣渣都不剩。

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被顾先生安顿在这个别墅里，每天过着养尊处优的富太太生活，偶尔翻译下文件，偶尔跟顾先生讨论下工作上的难题。

偶尔，顾先生还会跟我一起下厨。我们点上蜡烛，在别墅里放着智能环绕的音乐，翩翩起舞；我们一起种花养鱼，看鲜花在阳光里肆意生长，看小鱼欢快地游来游去；我们拥抱，接吻，享受着人生一切美好。我估计，这些要被陈美丽知道，她真的会气死。

顾先生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我摇摇头，抬起头看着他，“老顾，你爱我吗？”顺便眨巴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当然爱啊。你这不是废话吗？我的小宝贝啊，我不爱你，我爱谁？”顾先生轻轻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偷偷跑了出来。

“可是你老了，以后谁来照顾我。”

顾先生松开抱着我的手，不到五秒立刻更加用力地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脖子里，闷闷地说，“可是我真的好爱你，舍不得把你让给任何一个人，我留很多很多钱给你，好不好，我想一直陪着你，就算我老了，走不动了，牙齿掉光了，我也想陪着你。”

顾先生的头发上还滴着水，一滴一滴滴到我手上，我故作夸张地叫起来：“哎呀，老顾，你可别哭啊。”

“去你的。哈哈。”顾先生拿起一个枕头对我一砸。

小鲜肉程柏似乎是真的喜欢我了，每天早上一个早安，中午一个午安，晚上入睡前发个晚安。送快递送到我家都要兴奋半天。有时候带上一袋子草莓，有时候带上自己摘的一袋桑葚，感觉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充满童真，他给我的爱好像山间最纯净的溪水，我在他面前都觉得自惭形秽。

吃着香甜的草莓，我看着程柏，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程柏尴尬地笑了一下：“是我，表达的还不够明显吗？”

他捧起我的脸，闭上眼睛，郑重其事般亲上我的唇，像是盖个章一样，轻轻点了下我的唇就离开。我愣住了，从没想过一向乖乖的程柏会这样胆大，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程柏的眼睛亮亮的，像一颗最美黑曜石，眼眸里倒映出我的惊慌失措的脸。“林萌，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砰砰砰地狂跳起来：“哈、哈、哈。可是你为什么从没想过，为什么我年纪轻轻住别墅，为什么我不上班，还天天剁手，你为什么不想一下啊？”

程柏很无辜地说：“不奇怪啊，说不定这是你家族留给你的，说不定，你中了五百万呢？”

我简直觉得好笑，勾起他的下巴：“小伙子，你听好咯。姐姐我，是被包养的，我是别人的情妇呢，你赶紧跑路吧，到时候我家那个暴脾气上来了，哎哟，好可怕的。”

程柏一把抓住我的手，“你被包养了？别继续了，我养你，好不好？”说罢，把我的手贴上他的脸，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就盯着我，仿佛万般深情都融入了这双眼睛，我感受着手心处传来的温软，突然觉得像造孽一般。

甩开程柏的手，我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我对于程柏，到底是真正喜欢还是看上了他的美貌，给自己的生活添加一剂调味料。如果不是喜欢，为何心动，如果不是喜欢，为何人群中他成了特别的存在。

程柏张开双手，用力把我拥抱，我埋在少年宽阔的肩上，闻到他身上太阳晒过的肥皂味，好像我上高中时身上校服的味道，跟程柏在一起时，总觉得自己回到青春期，不知不觉就会想到那些花瓣，那些大雨，翘课的那一天，花落的那一天。或许，程柏的本身，就代表了青春。程柏啊，你来到我的生命里，到底是上天安排的命运，还是一场不经意的邂逅。

我听见程柏自顾自地说：“林萌，小柠檬，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真的，我从不撒谎的。跟我在一起吧，我会努力挣钱的，不会让你受一点点苦，买一个大别墅给你，等我们结婚后，我们生几个宝宝，一起看他们长大，牙牙学语，叫你柠檬妈妈，叫我爸爸，你说好不好。如果可以，我真的，巴不得现在就娶你回家，但我……”

我用嘴巴堵住程柏的话，真的好烦，说那些有的没的，说的我眼泪都掉下来了，程柏怎么会知道，我内心深处期待着一场婚礼，程柏他又是如何得知，我对小孩子的热爱，做梦都想着一个糯糯甜甜的小宝宝。这么久了，我并非没有跟顾先生提过我想要一个家，但顾先生没一次认真回答过我的问题，我相信顾先生是爱我的，只是有的东西，顾先生他真的给不了。

程柏睡着了，年轻的肌肤泛着光，只是，身上很多旧伤口，全身都有，看着让人心疼。我看着他像个小孩子一般的睡姿，不由地叹了口气。程柏睡着了，但还是紧紧抓着我的手，不像顾先生，有时候醒来就没了踪影。我悄悄松开程柏的手，该回去，跟顾先生好好坦白这一切了。

开了一瓶红酒，我跟顾先生默默无言，低头碰杯后细细品着红酒，喝了一口我就放下酒杯，总感觉红酒也喝出了一丝苦涩的味道。算算时间，跟顾先生在一起也有五年了，五年的青春，似乎如流水般悄然而逝。

“你真的想好了？”顾先生打破了沉默。

“我是个孤儿，我做梦都想要一个家，我想要的不过是有个人陪我一起相依到老，你能给我吗，老顾。”

我看着顾先生的眼睛：“我已经开始不再年轻，对不起，顾先生，我必须要为我的今后开始做打算，他或许没有很多钱，但我宁愿过这种小日子，过一个相夫教子再普通不过的女人，起码，我可以确定自己不用担心有人对我不好，你不是也说过吗？你老婆讨厌我，说不定我什么时候上街就会被打呢呵呵。”我苦笑一声。

顾先生低着头，“也好，祝你幸福。”说罢拿出一张卡，一份类似合同的文件，“这是我们公司的股份转让，我把我的那份给你，我知道，自己不能陪伴你很久，但我给你的钱，你随时可以用得上。”

顾先生拿出笔，“签字吧，林萌，我会帮你把剩下的事情办好。”

顾先生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看着我，似是无限深情，我想起与顾先生初次相遇的那个酒吧，顾先生点烟的样子，顾先生跟我说话样子，顾先生低头仔细工作的样子，和，认真干我的样子。我悄悄抹去眼角的那滴泪，轻轻地说了句：“顾先生，下辈子，一定要娶我啊。”话刚说完，顾先生的表情却开始变得痛苦起来，紧紧抓住自己胸口，“林……林萌……”

我愣了，突然的变故让我慌了神，“老顾，你怎么了啊？哪里痛？”

顾先生紧紧皱着眉，豆大的汗珠冒出来，趴到了地上，手碰到酒杯，“哐”地一声，酒杯摔到地上，成了一地碎片，我赶紧去扶老顾，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颤抖着掏出手机想求救，却怎么也摁不动手机。

这时，一双修长的手轻轻从我手上拿走手机，“林萌，别费工夫了，红酒里有剧毒。”我震惊地抬头，是程柏，程柏那双黑色眸子此刻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我疯了，从他手中夺过手机，“你，你到底是谁？”

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传来，清脆，却仿佛地狱的召唤，我早该想到，恨着我的，巴不得我去死的，除了陈美丽，还有谁！

陈美丽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眼里尽是嘲讽：“不是去旅游了吗？啊，小姑娘。”

“你这个变态！你想弄死我就弄死我啊，干嘛折磨你老公。”我朝着陈美丽吼着。

顾先生此刻已经没有了力气，他无奈地望着自己的发妻，摇摇头，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我扯出一个笑容，“下，下辈子，我，一定娶你。”

陈美丽走到顾先生面前，用脚踢了踢顾先生，蹲下来，“你真是好样的，居然想把公司那么多钱全部给这丫头，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啊？！”

顾先生摇摇头，似是不想争辩，闭上了眼睛。陈美丽发疯般摇动顾先生的身子，眼泪从她眼里留流下来显得那么可笑，但是我连“呵呵”的力气都没有了，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程柏，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啪”地一声，陈美丽大概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送了我一个巴掌，胸口，脸上，疼地我不由地“嘶”叫出声来。

“小贱人，你可知道你跟我老公在一起潇洒快活的时候，我呢？独自守在空荡荡的家，他从不说爱我，却在你选择离开时还要留下一大笔钱给你，凭什么？！”陈美丽的脸上泪水妆容混在一起，犹如鬼魅，表情狰狞吓人。

“呵呵，咳咳，还，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啊。”我哈哈哈大笑起来。

陈美丽抓起地上的碎玻璃，想要往我脸上来，程柏立刻拉住陈美丽，“不要，这不在我们计划之内。”我看着冷静的程柏，觉得真是讽刺，我居然还想过跟程柏一起牵手到老。

“程柏啊程柏，你演技真好。”

陈美丽笑了：“废话，你以为杀手不经过考核？我不光要你死，我还要你痛苦地死去，林萌，希望破灭的感受怎么样？好玩吧，你爱上的人全是在演戏，他要你死！哈哈哈，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意外，天灾人祸，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吃到两种相克的食物都会一命呜呼，死的方式千奇百怪，没人会在乎你什么时候来，也没人在乎你什么时候就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特别是，你这种孤儿。警察会来的，桌上会有一封遗书，而你们的死因是殉情而死。”陈美丽拿起那份合同，撕开，“这东西就不存在了，林萌，一路走好啊，黄泉路上，有你的老顾陪着你。”

踏着高跟鞋，陈美丽哈哈大笑着离开。陈美丽这个我认为蠢得不能再蠢的女人，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她用缜密的手法，一步一步设好圈套，从那句“有你的快递”开始，我就上钩了。原来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程柏此时已经将顾先生拖进了浴缸，我没力气挣扎，在程柏的怀抱里，被他也丢了进去，我死死盯住陈柏，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仿佛发生的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程，程柏，你真的，不去做演员可惜了。”

程柏不为所动，捡起碎玻璃在顾先生的左手处狠狠划了一道口子，那些鲜血红的发黑，绵绵地流出来，他拿起我手，划了一道口子，却划得不深，大概想让我慢点死吧。程柏打开水龙头，我摸索到老顾的手，看着老顾的脸，还是那么帅气，我流着泪。他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对不起了，老顾。

闭上眼睛，感受着水一下一下漫过我的身子。我终于没了意识，似乎是在一大片花海之中，金灿灿的，这是什么花，啊，是孤儿院旁的那片油菜花田。我兴奋地奔跑在油菜花地里，蓝天，白云，微风吹拂，我开心地笑啊，跳啊，可以飞起。咦，前面站了一个人，好熟悉啊，我上前拍了一下那个人的肩，他回过头来，抱着一束油菜花对我笑，胖胖的脸上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是小胖！

一瞬间，所有记忆在我脑海中翻腾，在我孤寂的孤儿院生活里，小胖是我最好的伙伴，我们一起玩过家家，去各种地方探险，甚至跑到墓地去，因为我的爸妈，都在这里，小胖曾经问我，为什么墓地要栽上那么多柏树，我说因为柏树是万树之王啊，柏树的长久代表着对故人的寄托。

小胖总是一脸崇拜地望着我，说我懂得真多。我们互相说着彼此的梦想，我跟小胖说，去做个你一出现女人就会笑的职业，小胖问我，还有这种职业?我说快递员啊，哈哈。

上学后，我每次都坐小胖的单车去学校，小胖踩着单车呼哧呼哧，遭到了一众小混混的嘲笑，他们将小胖推翻在地上，拉起我的手要带我走，小胖爬起来对着他们冲过来，小混混们围在一起，将小胖暴打，我哭着跑出去，跑得太急，摔倒在地撞上了头。等我醒来小胖已经不在了，我也似乎丢了这一段回忆。

醒来的时候在黄昏，窗外日落之时余晖洒进屋里，程柏坐在床边，整个人打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问我，是否还记得那个叫小胖的男生。

“从那以后，我下定决心要保护你，我费尽心思才拿到这个‘杀’你的机会，幸好，你活过来了，我的小柠檬。”我盯着程柏，劫后余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华丽的舞台谢幕后，观众散尽，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叫lemon，是一名杀手，我的第一个目标，陈美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