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结束高速运转的大脑,迟钝地沿着学校最外圈的路走回寝室。就像走在自家的庭院,水汽慢慢地散在风里,徐徐呼吸着植物们放出的氧气,将一颗动荡的心梳理平顺。让我奇怪的是,我还没有享受到夜色朦胧的万分之一,就已经被寝室的白炽灯刺痛了眼睛。但每次绕着学校跑步时,总觉得那段上坡长得可以通天。
不知从何开始,每晚走这段路时,总会看到一个娇小的女生隔着栅栏跟外面的人密切交谈着。她站立的姿势,倔强而锋利,如一支箭,要冲破栅栏,去向远方。夜色淡淡地洒在她的鼻尖,齐刘海遮住她的额头,一双澄澈的眼睛深深刺入我的魂魄。 我突然想起因父母外出而暂时住校一周的好朋友跟我说,住校后的生活非常规律,天天都能按时吃药,如果走读,是很难做到的事。那是叫做体制化的东西。譬如一个力的产生,必定会同时产生相对作用力。于是行星永不停息地运动;上帝创造出生命,那么一定有一天会将他们带走,而有一部分人,却定要实现自己的超越,化作闪耀的星,璀璨于云端。
在每一个燥热的晚自习,每个人都如同钟表内齿轮般契合转动,把自己当做钟表玻璃上的尘屑,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整天。在一个最为燥热的夜晚,我收到了一份袖珍的信。大概有手掌这么大,蔚蓝色的信封将内部包裹地很紧实。拆开后,一种由大脑压迫向眼眶的模糊感,席卷而来。信的大致内容是,希望我认真对待最后的几十天,以及关于梦想的一些认识。最后一句是:“坚持到最后,向着远方前进!”娟秀的宝蓝色字体落款道:“你的小地理书。”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扎着高马尾,双颊带着婴儿肥,声音如稚嫩中带着沙哑,怯生生地在门外找刚会考完的我借地理书的女生。
信中的每一句说理都如此隽永,让我不禁为她的成长惊叹。我反复地念着最后一句话,思索良久,却得不出答案。
我不知道我的梦想会消亡或延长,但我会铭记,我曾经被这样的方式,带到了那个我向往的远方。那些日子,透亮里带有逼仄的幽暗,让青春的我们彷徨失措,不知何往。在栅栏内昏暗的灯光下,不辞劳苦,不忘初心,潺潺地从屋檐下流过的时光中颔首微笑的人们,如大雪后的柏树,不卑不亢地屹立在我的视野里。它们总是对桎梏不屑一顾,对远方心怀希翼。
于是光阴就在这里放下脚步,带上我们的眼睛、鼻子、耳朵、心灵,带我们去我们去不了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