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列车上,因为把铺位让给了同行的女士,而我不得不临时坐在餐车里。我是躺着都会失眠的主儿,坐着就只有望着窗外,让思绪高飞……
年轻的时候,有不少时光,是在列车上度过的。拿现在的话说,我那时的身份是“营销狗”——是谁这么有才,给予我们这些做买卖的人如此美好的称呼?那么,你们这些在安乐窝里,以不同的方式过着寄生生活的人,应该叫“宠物狗”?还是“哈叭狗”?说到狗,鲁迅先生倒有一篇《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其中写道:
“这正是‘资本家的走狗’的活写真。凡走狗,虽为一个资本家所豢养,其实是属于所有的资本家的,所以它遇见所有的阔人都驯良,遇见所有的穷人都狂吠。不知道谁是它的主子,正是它遇见所有阔人都驯良的原因,也就是属于所有的资本家的证据。即使无人豢养,饿的精瘦,变成野狗了,但还是遇见所有的阔人都驯良,遇见所有的穷人都狂吠的,不过这时它就愈不明白谁是主子了。”
看来,比起所谓“乏走狗”来,我们这些形形色色的狗们,倒显得善良可爱的多了……唉,醉了么?怎么扯起狗来了?说点有意思的吧——
过去有种曲艺形式,叫做“山东快书”,也是搞笑的成分居多,说明山东人还是挺幽默的。那年我先是坐火车到济南,然后要转长途客车到淄博,却被开往潍坊的客车售票员拦着,问我去哪儿?我说去淄博。她说:“去淄博干嘛?去潍坊多好。别去淄博了,去潍坊吧”——看客,这样的幽默你听得懂吗?
唐山火车站拉客的半老徐娘们也爱开玩笑。那次我去车站赶火车,被一个老娘们儿拦着,拉我去“临时休息”,我说不用。她说:“去吧,给你找个女的。”我故意逗她,问:“找个女的干啥?”她反问:“你多大年龄?”我回答:“三十多了。”她又问:“三十多了,结婚没有?”我说:“结过了。”她厉声道:“结过婚了不知道干什么?傻呀你!”唐山的姐们就是如此霸气,令我实在消受不起。
有次曼妙的经历,是在唐山到北京的火车上。对面那个姑娘太漂亮了,还主动找我搭讪——这种事,只要女方主动就好办。说这话,没别的意思,我指的是聊天。姑娘自报家门,是青岛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接待过德国前总统科尔先生,并说科尔总统喜欢音乐和文学——这下撞枪口上了,我马上补充道:科尔总统出版过小说,还著有回忆录。其时我刚读过科尔总统的回忆录,当然能讲出些生动的细节,那个仰慕科尔总统姑娘,能不对我肃然起敬吗?只可惜那时的我虽然好为人师,在男女交往上却缺乏勇气,竟没敢问下那姑娘的联系方式,如今想起那姑娘的美色,肠子都悔青了。
“在西去列车的窗口,在九曲黄河的上头”——年轻的时候就爱装逼,我正对窗外祁连山的皑皑白雪沉思——噢,拿现在话讲叫“发呆”,维族姑娘那孜古丽提着双卡收录机上来,很是外向活泼。先是跟我攀谈,讲她跟男朋友从乌鲁木齐私奔到广州的事,男朋友在广州当厨子,这次是她自己回家看看……说话间分明洋溢着青春和幸福,聊得起劲儿时,我开玩笑道:“都说你们维族姑娘能歌善舞,你给起来跳一个呗。”没想到,她真的站起来,把收录机开得山响,在车厢过道里载歌载舞,惹得众人围观嘻笑。旅途中遇到能歌善舞的维族姑娘,可真是件开心的事情。
怎么又聊起姑娘们了?也罢。那些年的旅途,最温馨的记忆莫过于——儿子小时,特别爱吃瓜子。每次出差返回,我都买上好的瓜子,边走边嗑。到家时,就可以嗑好的瓜子一把喂给儿子……看他的笑脸,听咯咯的笑声,是多大的幸福呀!而今,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已长成那么大的人——这是个奇妙的世界。真的。
(写于2015.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