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电话的铃声打破寂静,我酣甜的梦被打断了,“谁这么烦人啊!”我边嘟哝着,边顺手把电话挂断了,继续睡觉。
“谁呀?”老公转过身来。
“不知道,哎呀!困着呢,睡吧!”
“我看看是谁,这大半夜的。”
“别看啦!肯定是打错了,再睡会儿吧,困死了。”
“铃铃铃”电话再次响起,老公打开床头灯,推了我一把,“快接电话吧,也许是谁有急事呢!”
“妈呀!是我小姨的电话号码!”
“啊?你发什么神经!小姨都过世那么久了。”
“真的!你快起来看!”我浑身发冷,吓得直哆嗦。
“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小姨让我把一件粉色碎花的衬衫给她送过去,她说特别想穿那件,她不会是等得着急了吧?”我躲到老公的怀里,不停地颤抖,电话谁也没去接它。
小姨是个长相甜美,娇小玲珑的女人,八十年代初,小姨正值青春年华,那模样人见人爱的,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美女,那段时间,外婆家的门坎都快被做媒的人给踏烂了。小姨性格柔弱,又没有主见,凡事几乎都是外婆说了算,就连这婚姻大事,她也没有选择权。
来求亲的大多数都是老实八交的农民,靠种地为持生计的,也有几个是在工厂里上班的工人,外婆相中了一个身材精壮、长相不错的男人。
小姨说:“他看着冷冷的,好像不太好相处,我还是找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吧。”
“这年头,谁不是费劲心思地嫁个工人啊!工人多好啊!每月有固定收入、粮票、电视票的也都有,嫁过去你就等着享福吧,啥都不用操心!”外婆认准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没多久,那个男人就开始频繁出入外婆家,带小姨去百货大楼里买布料,做衣服,带小姨去工厂里的电影院看电影,小姨经常带回来一些好吃的,好喝的。
印象最深的是,带回来两根香蕉给我吃,之前我从来没吃过那东西,真甜啊!
小姨恋爱的时候,我非常幸福,隔三差五的能吃到新鲜玩艺儿,还能穿上漂亮的花裙子。
我每天都住在外婆家不肯回去,直到有一天傍晚,我看到小姨头发凌乱的捂着脸跑了回来,直接进了柴房,关上了门,任谁叫都不出来。我听到小姨在痛哭,在柴房外面捉急地喊小姨。
我一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才听妈妈说,小姨被未婚夫给打了,原因是小姨在看电影的时候跟旁边的男人说了两句话。
妈妈极力阻止这场婚姻,怕小姨嫁过去受委屈,但最终拧不过外婆,外婆的观念是,“夫妻之间吵吵闹闹正常的,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打闹的。”
小姨刚结婚的前几年,经常买些东西,回娘家看望外婆,也会买零食和漂亮衣服去我家陪我玩儿一会儿。再后来,回娘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乎不再去我家。再后来,过年也没有回去。
正月初五的那天半夜里,妈妈被舅舅喊走了,第二天下午才匆匆回来,收拾好东西,边向外走边说:“你小姨在医院里,妈这两天回不来,你帮着做点饭,晚上你爸在家。”
“妈,你眼睛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哭了?我小姨怎么了?”
“在抢救呢,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妈妈又开始流泪了。
“妈,我也要去,我想小姨。”
“不行,你别去了,会吓到你的,唉!你小姨傻啊,喝了农药,现在浑身都是紫的。”
当时我只有十一岁,对这些还没有概念,只是看着妈妈哭,也跟着哭了。
最终小姨没有抢救回来,就这么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那一年,小姨刚好三十岁。妈妈说,小姨的胸口上、手臂上都是被烟头新烫出的伤疤,还有一些沉旧的疤痕。
那个不配称为“姨夫”的男人,一直都在伤害着小姨,以至于小姨深感绝望,用这样的方式解脱。
长大后,我不止一次的梦到曾经每天陪伴我的小姨,我想念她,同时我又恨她,为什么不能坚强些?为什么不拿起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
现在我才理解小姨当年的处境,她是一个没有经济来源的家庭妇女,真要离婚,外婆肯定也不会同意的,那个年代,离婚也会被众人嘲笑,看不起。前无出路,后无退路,唯有死才能解脱。
想到这里,我哭了起来,直到泪水打湿了老公的衣衫,我们才又起了凌晨的电话,原来,只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我想,女人到什么时候还是要自强、自立、自尊、自爱,不依赖旁人,不贪图享受,有一技之长,离了谁都不怕。对于渣男,要尽早离开,保护好自己不被伤害,必要时拿起法律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