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莫不是我的同乡刘仲启(刘东山字)?”说话之人身型高大、面容清瘦,身着一件青色长衫,头戴黑色毡帽,胡髭不多,均服服帖帖,看起来被主人梳理得极好。他躬着身子,双手紧握,眉目之间舒畅平缓,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绪。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可以看出面前之人十分恭谨,这或许是他常年客居,懂得谨言慎行的缘由吧。
“正是在下。”刘东山拱手还礼,态度自然不如来者温良。他知道,这人确是他的同乡,十多年前进京谋生,所谋何业并不知晓,但现在看起来,恐怕并非高就。刘东山虽然知道他是同乡,却叫不出他的字号,只能含糊地以同乡代称。来人看样子也并未有自报家门的意思,像故意找人难堪一样,就等着刘东山回想起来。可见,这是一次颇为尴尬的会面,两人甚至对起初抱有的心思都感到怀疑了,同乡不知为何要打招呼,刘东山也不知道缘何要回答。这便是我们的会面方式,寒暄实属假意,暗下里攀比较劲才是正途。于是,昏黄的夕日之下,弯月初登之时,两个阔别已久的故人就这样不知何谓地聊了许久。
晚风丝丝,凉意并非是所有人的共感,二人却分明感到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直至最后,当同乡得知刘东山此次是只人入京,且收获颇丰之时,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地言道:“近些日子,河北良乡一带盗贼横行,阁下可要小心为是啊,抢了钱财倒也罢了,身体有甚损伤可就了不得了。”他嘴上虽是这般说,心里却并不真正担心刘东山,毋宁说,他倒希望他所言的事情真实发生才好。
刘东山不知对方心思,但一身武艺的他全不在乎,他拍了拍自己的骡子,又抖了抖精神,颇为神气地言道:“某虽不才,个别宵小尚不在话下,别说遇不到,就算遇到了,二十年张弓追讨,不正是驰骋之时吗?”或许是他说得太过激昂,唾沫星子竟溅到了对方身上,那人并不生气,心下却暗暗哂之,他面不改色,自知无趣地道了一声珍重就此别过了。刘东山也牵了自己的骡子,往自己的旅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