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当秋风吹鉴水时，我总会想起一个男孩，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对他心有亏欠。
金风送爽的开学季，我看到了新接班级中那位久仰大名的智力发展滞后学生小峰。出乎意科，眼前的他整个人衣着干净整洁。与大多数学生乌干菜似的红领巾不同的是，他的红领巾虽不新却被洗得干干净净。那一刻我更明白了每个孩子在班中虽表现各异，但在家里都是个宝，他也不例外，他有个疼他的母亲。
小学班主任的工作似乎总是忙碌，我很少有特别关照他的时间。但在上体育课教室没人了时我就去教室改作业，他就坐位子上自己玩，改作业时我偶尔抬头会对他笑笑并走过去分点零食给他。有临放学时的夕阳照进教室，感觉偌大的教室有他做伴也好，但我从来没听到他说话，学生说他不聋不哑就是不说话。根本也无须辅导他，他的卷子就是0分。
他的爸爸有时来接他放学，一个朴实魁梧的男人。我心里是同情他的，每次努力装作很自然的样子跟他打招呼，怕太热情或是太冷漠会伤到这位难免自卑的人父。我甚至希望每次家长会他都不要来，避免其他家长用异样的眼光让他觉得抬不起头。
小峰常会出些小状况让我的班主任工作波澜起伏。比如有天学生跑来报告小峰教室里不见了，于是我带学生满校园找他，发现他只是独自去竹林那游荡了！但有一次是让我心疼的。
那天已放学，有个素质不高的男家长直接冲进教室直奔小峰的位置拍桌子责骂小峰拿了他女儿的本子，小峰吓坏了，把头伸进桌子抽屉想躲起来，我连忙跑过去把小峰拉到我身后跟家长理论，幸好有平行班的前辈同事赶来与我并肩作战，那位家长才骂骂咧咧地走了。我拽出躲我身后的小峰，大眼睛里泪水满溢，我有些心疼：“小峰，以后别拿人家的东西.....”那一次我惊喜地发现从不回应我的小峰居然点了点头。
也是在第二天早上，我在上班路上途经龙洲路口时，听到有人叫我，一看居然是小峰爸爸，看样子他是在路边等我很久了。他不好意思地从口袋掏出一张供销超市卡要塞给我，我不肯收，他搓着双手说：“老师，我不是想让你对小峰怎样，只是觉得小峰给你添了太多麻烦！”
教了一年，那班学生小学毕业了。后来我听学生说，小峰初中就没去读了。我觉得虽不符九年制义务教育政策，但对他来说的确还不如在家学点生活自理能力学点家务活来得实在。再后来，那班学生都参加过高考了，在一个落叶飘零的秋天我突然收到一直保持着联系的一个学生的短信：“老师，小峰他爸爸癌症去世了！”我心猛一惊，想起了在路口等过我的那个憨厚的中年男人。小峰，人生路还长，没了爸爸，少了棵可以让你依靠想护你一世周全的大树啊！
我真的不清楚为什么总是在这样秋风起的日子总会想起小峰，那种味道如落叶飘零般地让人惆怅，是因为自己整整一年没教会他半点东西而愧疚吧，哪怕是教会他系鞋带也不枉师生一场啊！若无相欠又怎会难相忘？明月夜送君千里，等来年秋风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