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回来啦！”
一路小跑上楼的石倩冲进家门，气喘吁吁地喊道：“姐！我们的新书确定要出版了！姐，你知道吗？今天我和那家出版社的……姐？”
不过小小的几个房间，石倩绕了一圈，也没看见姐姐石英的影子。
走进她们的小书房，一个熟悉却微弱的声音传来：“倩倩，我在这儿。”
“哪儿呀？”石倩一头雾水地四下环顾。为什么只听见姐姐的声音，却不见姐姐的人影？这小房间也藏不下人呀。
“我……我在书桌上。”
除了平日常用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书本、笔筒外，书桌上赫然多出了一台——平板电脑。
“平板电脑？哪儿来的？姐？”
“我，就是这台平板电脑……”
“啊？”石倩刚刚要触摸到平板电脑的手指，触了电般地缩回。她惊诧得无以复加。
“其实，我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石英的声音从那台平板电脑上传出来，“我只是在写稿，和往常一样的。我想把杂志社要的那个中篇尽快地结尾，又想着是不是可以为新书作个序什么的。我知道稿子催得急，我也有些着急。大概是写的时间太久了，我觉得浑身酸痛，好累呀！然后我趴在桌上想打个盹，谁知道醒来后就……”
“姐你是说，你睡了一觉就变成了……它？”
“我，我当时只是觉得，一切视角都变了。我很懵，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太荒谬了！”石倩尖叫着，“这可怎么办啊？姐，你要怎样才能变回来呀？”
当石倩再三确认姐姐目前只用充电而不用吃饭，当石倩自己孤单地捧起一碗煮好的方便面，石英在一旁发出了重重的叹息声：“唉，我的亲妹妹呀！平常都是我炒菜做饭的，现在怎么办？你难道天天吃方便面？还有心情调侃我‘不食人间烟火’呢！”
晚饭后的石棺，这对孪生姐妹一般都是在讨论稿子和共同码字中度过的。可这个奇特的夜晚，石倩却只是托着腮、噘着嘴，不可思议地瞪视着她的姐姐——这台“从天而降”的平板电脑。
还是石英打破了这沉默：“好了，倩倩。我已经这个样子了，恐怕短时间内很难变回去的。而且，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变回去。你，你就别这样瞪着我看了吧。”
“那，我能做什么呀？”
“其实我现在，是一台可以根据语音来记录文字的微型电脑。也就是说，你可以把想写的内容，或者突发的灵感直接口述给我，我就可以快速记录下来。当然，还不仅是简单的记录，我还会和以前一样进行修改润色，甚至沿着思路继续写下去。我写好的部分，你传到笔记本上再加工也很方便。”
“就是说，姐姐你现在变成一台‘写作神器’了？”石倩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呵，‘神器’？”石英自嘲，“鬼才知道‘神’不‘神’呢？”
石倩叹道：“唯一幸运的是，现在没人知道‘时隐时现’这个笔名是两个人。以前有什么线下的学习班、交流会，你和我都是轮流去的，没人看出破绽来。”
石英轻笑：“谁叫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呢？现在你倒是可以带上我一起出门了，照样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一夜，这对双胞胎姐妹，一人一物，各自无眠。
石英与石倩，这对出生只相差四分钟的姐妹，从小到大，长得都和照镜子一样，连父母都有可能把她俩认错。
学生时代，这对姐妹别的学科各有所长，语文课尤其是作文，却是她们共同喜爱的。石倩的文，谋篇布局堪称精妙，而石英流畅的描述、优美的文笔，也总能令其文字大放异彩。高二那年，姐妹俩利用假期各自发挥，取长补短，共同完成了一篇万余字的校园小说。她们取了个笔名叫“时隐时现”，将小说投稿给一家少女杂志，惊喜地一投即中。这对姐妹花的“双剑合璧”，一时引来全校师生的刮目相看。
后来，石英和石倩分别考上了两座城市的不同大学。时间与交通都不甚方便，联系也不算频繁，就连假期在家团聚的日子也不多。姐姐石英找了网络小说教程学习，妹妹石倩则常常在校外勤工俭学。姐妹俩也曾分别有过几次投稿，可奇怪的是，谁也没有投中过。
大学毕业后，姐妹俩再聚到一起，都不愿意早早回到家乡被父母“催婚”，干脆租了一套房子，两个小女子也打算混出个模样再衣锦还乡。
石英与石倩约定，要将码字写作当成事业，要将“时隐时现”这个笔名发扬光大。当然，事业成就不在朝夕，要支持这个长期的伟大梦想，她们首先要撑起起码的生存。
她们制定了两人“轮班”计划，一个外出找工做外勤，一个在家码字兼家务内勤，第二天便“换岗”。她们发过传单，做过服务生，当过临时主持人，也断断续续地发表过一些报刊杂志上的“豆腐块”。
她们充分利用了自己得天独厚的条件，几乎从不在公共场合同时出现。在那些零散的工作上，也都是两个人用一个人的名字轮流上班。若是谁身体不舒服，或是有了泉涌般的灵感，那么另一个人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顶班。
还真是从未穿帮过，这对双胞胎姐妹，长得实在是难辨彼此。
这样过了一年多以后，终于有一家知名网站抛出了橄榄枝，邀请“时隐时现”签约。这意味着“时隐时现”这个新晋作家，有了专属的空间，有了固定的稿酬，正如清晨的红日般要冉冉升起了。
可签约当天，就出了点小小的岔子。
原本姐妹俩商量后达成共识，决定仍然暂不透露她们是两个人，而网络签约的实名认证，便用姐姐石英的名字即可。
那天下午天气很好，阳光洒进屋子。姐妹俩既紧张又期待地双双守在笔记本电脑前，甚至备好了眼药水，眼巴巴地盯着显示屏。
可万没料到屏幕突然一暗，很快右下角的网络连接处便显示断开。愣怔片刻，石英顺手按下台灯开关，不亮。
石倩不由叫道：“我去！什么情况？居然停电？这个破小区，总是这样！”
石英无奈地摇头：“哎呀！还有五分钟就到约定时间了，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倩倩，你先用手机和网站那边联系一下，问问他们是否方便用手机签约。我去物业看看。”
等石英十几分钟后汗津津地跑回家，供电恢复了。妹妹石倩欢呼着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姐！我们签约了！签约了！”
石英热烈地回应着：“签了？太好了、太好了……咦？你签的是‘石倩’的名字呀？”
石倩心虚地吐吐舌头：“姐，我一不小心就习惯性地打上了自己的名字……对不起啊姐，说好的用你名字的，可我发现错的时候，已经确认提交无法修改了。”
石英笑笑：“也不算错，没什么对不起的。石英和石倩不一样吗？反正笔名只有一个。”
姐妹俩再次拥抱，但各自脸上的笑意，却似蕴含了不同的心思。
是不是从那天起，她们之间就有了某些微妙的变化呢？石英默默地思索着。
签约后，她们陆续发表了若干短篇小说。这些作品，无一例外地发挥了石倩构思的强项，而往往，石倩都将大纲与人物小传列出来，余下的工作，诸如情节连接、细节加工、遣词造句等，几乎都由石英完成。
偶尔，石英脑海中会不经意地蹦出一句话：我好象是走在即将沦为写作工具的不归路上。但往往这个念头一冒，就被迅速压下去。妹妹石倩的能力不容忽视，没有她前期的基础，结实的“树干”，我描绘得再“枝繁叶茂”，也难以成文呀。
可没想到的是，今天，她居然真的成了一台“写作工具”。
这件事，石倩也费了好大力气来接受与消化。
一直以来，她都很少与姐姐分开。父母不在身边的日子，姐姐如同她的家长一般。即使写作，她对姐姐也似乎有一种说不清的“依赖感”。自己的脑细胞，大多费在编织剧情上，什么样的主人公，有什么仇什么怨，带来什么样的命运等等。有时她灵光一闪，就简单粗暴地讲述给姐姐听，开头什么样、怎样发展、如何结局。而姐姐，总是飞快提笔，速记在纸上，然后，姐姐可能用好几天甚至一个月的功夫，将她讲述的几百字，雕琢成一篇完整的小说。
如今……石倩抿着嘴唇，事情仿佛变得更简单了，她讲的故事，姐姐可以更方便、更快捷地转化成小说了。
看来，“时隐时现”这个作家，是如有神助呀！而且，以后这名字就只有我石倩一人了，谁还想得到竟是姐妹俩……
这个突如其来的窃喜，把石倩自己也吓了一跳。
第二天，石倩将“石英”装入背包带出去，一边与出版商联系，一边将所见所闻讲给“石英”。旁人所见的，不过是一个女生捧着平板电脑在聊语音而已。
第三天、第四天……尚且如此。
可不知从哪一天起，石倩突然多了些借口，诸如“你电量不太足，在家充电吧”之类，开始不带“石英”出门了。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连续多日如此，而且慢慢地，石倩连找借口都省了，招呼不打拔腿走人，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石英觉得事情不妙，妹妹一定有什么状况瞒着自己。
这天石倩回到家，已近晚上十点。
石英敏感地嗅到了妹妹身上有点红酒的味道。
她静静地等着妹妹的解释，却听见妹妹在玄关处边换鞋边接电话：“喂……我已经到家了，放心吧……今晚？很浪漫，我不会忘记……好的、好的，微信聊，拜拜。”
石英心头一紧，她听出了妹妹声音里以往从未有过的娇柔。
石倩走进书房，按亮了平板电脑，漫不经心道：“姐，你今天又码了好几千字吧？我看你又该充电了呢。”然后，她才想起什么似的兴奋道，“姐，下周三我们的第一本书要开新书签名会呢！真是太不容易了！姐，到那天我一定带你一起去！”
“咦？这么好的消息，你居然没有一进门就嚷嚷，简直不是你风格呀！”石英停顿了好几秒，突然发问：“恋爱了吧？”
石倩明显身子一颤，脸色微囧：“姐！你说什么呢？”
“那就是有人追你？今晚约你喝红酒的人？不用瞒我，我现在虽然是一台电子仪器，但，还看得出来。”
“姐，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石倩红着脸坐在书桌旁，竖起平板电脑，低声细语道，“他，他是晚报的记者，他说，他很喜欢我们的小说，是时隐时现的铁杆粉丝。他还说，下周三，他一定会去我们的新书签名会。”
石倩断断续续地讲述着，石英只是聆听，好久没有出声。她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却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令她不安。石倩说完了许久，她依然沉默中，不知该作何反应。
“姐，你在听吗？姐？你说话呀。”
“我在听。倩倩，你，你们认识多久了？你对他有好感吗？打算继续交往下去吗？”
“这个……我和他认识不过十几天，他对我倒是蛮好的。”石倩脸红红的。
“就是说，”石英似咬住唇，“你，现在是作家时隐时现，他，作为一个粉丝在追求你，是吗？”
“姐……”
“其实，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说出来都没人会相信，干脆不要提起。以后，时隐时现就是你，我只是你的……一台仪器、一个工具而已。你也这样想的，对吧？”
“姐……”
“你如果真的交了男朋友，姐为你高兴。”
“姐……”
一向心思敏捷、伶牙俐齿的石倩，今天不知怎的，竟一反常态，无言以对了。
签名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石倩更加忙碌，和石英说话聊天的机会，都愈发少了。
石英隐隐觉得，妹妹像是很满足于现状的样子。自己变成平板电脑承担了绝大多数稿件的人物，而“时隐时现”这个笔名，却堂而皇之地归她一人所有。她不仅可以享受荣誉享用金钱，还可以享受男生的追求……
石英担忧着，她还是希望将妹妹拉回到以前用心写作、努力打拼的状态。可作为平板电脑，她是多么的无可奈何。只有——变回人，石英决心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可是，要怎么努力，她却不得而知。
石倩晚上回家后，习惯性地拿起平板电脑瞧了瞧：“奇怪，怎么电量这么低？没有充上电么？这不明明连着电源的？姐？姐？”
平板电脑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石倩摇摇头，不解地走出去，也不再理会。
时隐时现的新书签名会，终于如愿以偿地准时开始了。
这一刻，作为主角的石倩，自是光彩照人。她的妆容恬淡而精致，秀发自然披泻，只一枚镶水钻的发夹别在一侧，闪亮而夺目。一条浅紫色的连衣裙，更衬得她肌肤如雪，身形玲珑。
她坐在长桌前，翻开一本又一本带着油墨香的新书，在扉页上一遍又一遍地签名。她始终微笑着面对她的读者和她的粉丝，时不时地和他们说句话、握个手。许是忙碌与紧张，她的脸颊泛起微微的红晕。
一切，都如想象中那样顺利而美好。
来自媒体的一群“长枪短炮”，也早已集体瞄准了她。
面对几位记者常规的提问，石倩胸有成竹，对答如流。她望见那个他也在其中，不由与他相视一笑。石倩知道他也会向自己提个问题，虽然昨天他一直神秘兮兮地不肯透露到底要问什么。
他提起话筒，对着石倩一笑。不知为什么，石倩心头突然一凛，她觉得他的笑容里，仿佛藏着一些令自己不安的意味。
“时隐时现你好，我是晚报记者，也是你的铁杆粉丝。能不能冒昧地请你简要介绍一下，有关这本新书的内容呢？大家都知道它是一本短篇小说集，那么这些短篇，是否有共同的主旨呢？”
石倩皱了皱眉，随即又恢复笑容道：“只要你买了我的新书，自然就会知道。我可没有义务‘剧透’，但我一定可以给你签名的！”
对面的男人停顿了两秒，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是吗？请问你是不想‘剧透’，还是，根本就无法‘剧透’呢？”
“什么意思？”石倩脸色变白，勉强支撑着自己的一丝幽默，“这位记者先生，你真是让我的小心脏，漏跳了半拍呢。”
男人收起笑容，眼中满是不屑与嘲讽：“不然我换一个问法吧，这本书的作者，真的是你——石倩小姐吗？”
这句话，无异于一颗炸弹，炸得现场哗然一片。
“你！”石倩再也无法强装淡定，“你凭什么这样问？作者不是我难道是你吗？我告诉你，这本书，书里的所有作品，作者就是时隐时现！时隐时现就是我！这个笔名，是我们学生时代就开始用的！”
男人却冷笑道：“我是不是该为你鼓掌啊？时隐时现？‘你们’学生时代就用的笔名？请你解释一下，‘你们’是指，你和谁？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承认，你是有‘枪手’的？”
现场再次哗然。
石倩瞬间大脑空白。枪手？她瞪着这个此刻洋洋得意的男人，原来，原来你之前那些殷勤的笑容，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都是为我准备的圈套？为了套出我的“枪手”？而我，居然傻到相信那种鬼话！枉我石倩自认聪明，却竟是天下最傻最笨的女人！
男人依然得意地吹嘘着，曾经看来俊朗的脸，此刻已有些扭曲：“起初，我可真的是忠实读者，可就是我读书读得太仔细了，发现有些地方文风不像一个人啊！后来，我接触到了石倩小姐，感觉越发不对了。她口中经常会提到‘我们’而不是‘我’。怎样？今天果然印证了，她，就是有‘枪手’的！”
石倩无法作答。若是前段时间，她可以说出自己双胞胎姐妹的真相，“枪手”之说自然不攻自破。可现在姐姐的样子……太匪夷所思，说出来谁会相信呢？
偏偏对面的记者不依不饶，连带着所有人都来了兴致。一个刚刚有点名气的、出第一本书的新手作家，就被爆出有“枪手”代笔，还不是最好的新闻么？
“请问，‘时隐时现’真的不止你一人吗？你真的有‘枪手’代笔么？”
“请石倩小姐正面回答问题！”
石倩咬紧嘴唇，面庞绯红，额上汗珠点点，胸部剧烈起伏。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
忽然间，左侧门口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女音，听来却似是石倩的声音。众人侧目，只见一位年轻女子亭亭玉立。她身着一条浅紫色连衣裙，与石倩所穿正是同色同风却不同款。她的长发被一条同色丝巾从侧面绑住，齐齐地垂在胸前。
再定睛于她的容貌，赫然与石倩一模一样！
“啊……”众人皆惊叹着，一时竟忘了交头接耳。
石倩扭过头去，声音微颤：“姐？姐！”
石英稳稳地走过来，挽起妹妹的手臂，微微一笑，掷地有声：
“各位读者朋友、媒体朋友，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石英，她是我的孪生妹妹石倩。‘时隐时现’是我和我妹妹共同的笔名，高中时代我们就用这个笔名发表过小说。各位如果不信，尽管去调查。所以，‘枪手’之说根本是子虚乌有！‘时隐时现’从一开始就是我们姐妹两人！当然，由于私人原因，我们在与网站签约，以及这本新书出版时，都只用了石倩一个人的名字，或许就是这样引起了大家的误会。那么今天，我就当众澄清！
“在此，我们姐妹感谢各位的真诚与厚爱，我们相信，大家不会像某些人那样，不惜献殷勤、博好感，捕风捉影地在这儿咄咄逼人！”
现场再次沸腾。很少有人注意到，微垂着头的石倩，早已红了眼圈。
从发布会结束，到拨开人群打车回家，再到晚上叫了外卖，姐妹俩竟都极少开口，似在保持着极有默契的沉默。
已是晚上九点多，石英靠在窗边，像在自语般地低声道：“这满天的星星看起来多美啊！可有谁了解它们的心事呢？它们为什么忽明忽暗、时隐时现呢？是不是每颗星星都有它们自己的故事呢？”
石倩一直斜倚在书桌旁的软椅上，听姐姐终于开口，不由唤道：“姐！”
石英扭头看着妹妹：“今天你还不累么？早点睡吧！”
石倩忙拉住姐姐的手：“姐，今天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救场，我死定了！姐，话说你是怎么变回来的呀？你知不知道我在会场看见你的时候，真是惊喜得——不知怎么表达！”
“救场？惊喜？”石英深深地凝视着妹妹，“我既是救你的场，也是救我自己的场；如果我今天不带给你这个惊喜，只怕日后……妹妹会带给我其他的惊喜吧！”
“姐，”石倩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我交友不慎，被那个记者给耍了！本来我今天很想说出姐姐你的，可，我怎么可以说我姐姐变成平板电脑了呢？”
石英深叹一口气：“是，没人会信你。看来，我这个‘绝食’的方法不仅正确有效，而且，还真是及时啊！”
“绝食？”
“我只记得，我是压力太大太过紧张才变成平板电脑的。所以我猜想，会不会只有另一个极端的状态，才能让我变回人呢？于是我试了各种方法，让自己不被充进电量……”
石英回味着自己昨夜今晨那段艰难的摸索，摸索在连接着电源的状态下，如何掐断充电的路线；回味着自己“绝食”后那种与饥饿抗拒的挣扎，那种精疲力竭到最终窒息的滋味……
石英苦笑着自嘲道：“我从未想到过，电量为零，居然就是把人饿成那个样子。当我发现自己终于恢复人形的时候，我简直就是虚脱状态。我冲着冰箱，就像冲着咱亲爹亲妈一样，生扑过去！你去看看，冰箱里的面包、酸奶、火腿肠，都被我一口气吞下去了！”
石倩的眼圈红红的：“姐，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
石倩试探性地将自己的头靠在姐姐身上，看姐姐并未拒绝，这才伸出双臂环住姐姐：“姐，我承认我有过私心。我曾经想过一个人独占‘时隐时现’这个名字。尤其在你变成那样之后，我甚至想过……”
“如果我不变回来，不就正好成了你的工具，也就成全了你，是吗？”
“姐，你、你都、都知道啊？”
“因为我极有可能真的变不回来呀！”
“姐，我是希望你变回来的，真的！不管你相不相信！”石倩有些抽泣。
石英一手搭在妹妹肩上，沉吟良久：“还记得高中时候吗？你我第一次用这个笔名，发表第一篇小说，得到第一笔稿费。老师和同学们都夸我们是‘双剑合璧’，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你和我写作各有所长，你的构思和我的文笔可谓互补，缺一不可。这也是大学时候你我孤军奋战却屡投不中的原因吧？你看现在，不也如此吗？所以，倩倩，我真的希望你我回到签约之前的样子，每天都可以一起码字，一起赚稿费。你看呢？”
石倩抹抹眼泪，重重点头：“嗯！我前段时间分了心，甚至，想拿着出书的钱去好好玩乐一番。不过现在不会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家辛苦码字，我要和你一起！”
石英笑了，却调侃一句：“真心话？”
石倩嗔道：“当然真的！”
石英思忖道：“既然出了书，我们又为什么不能去玩乐一番呢？今天晚上就应该庆祝庆祝的！不如，我们去旅游一趟吧？看看这个偌大的世界，寻找一下自己的诗和远方。或许……还能写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传世巨著’呢！”
姐妹俩都笑了。
石倩已经开始畅想：“我要去吹海风，捡贝壳，我要踏浪而行。我还要拍很多照片……”
“照片？”石英忽道，“对了，倩倩，我有个想法，差点忘了说。”
“是什么？”
“关于这个笔名的事，以前，是我们自己没想过公开。可现在，也不知是不是‘人红是非多’，总之已经公开了，干脆，我们就和网站联系，把实名和照片都换成两个人的吧。还有新书，扉页的作者信息也更新了吧！倩倩，你愿意吗？”
石倩点头：“我这就打电话！”
“等一下啊，咱俩先拍个合影！”
石英举起手机，镜头中的一对姐妹肩靠肩、头挨头，同样的面孔，同样的笑颜如花，同样的——毫无芥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