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火了的《隐入尘烟》这部电影,如果只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真切!
真,是内容真实;切,是情感真实。
所以才能够打动的绝大多数观众。
故事以八九十年代大西部我的家乡为背景,而我也是出生的那个年代。
男主马有铁和女主曹贵英都是苦命的人,命运让他们走到了一起,成为了夫妻。
马有铁单身大龄贫困,连自己的房子也没有,但是他淳朴、善良、诚信、勤劳。
曹贵英身患残疾,被家人排斥,但是她从未抱怨,积极乐观。
看完这部电影,有不少网友提出了质疑,认为电影中的场景与真实的农村现状不符合。甚至还觉得导演刻意放大了农村的苦难。
我只想说,你们生活在大城市,那是你没来过我们陕北的农村,根本不了解农村的苦难,这就是我们在西北最真实的农村现状。尤其在沟壑纵横的黄士高原上,依然看到年过古稀的爷爷奶奶仍然用最传统的方式诠释着他们对脚下这片黄土地的热爱。
从犁地、播种、到除草、收割、去壳,到做成精制面粉;从路旁的水渠,干枯的大树、绿油油的庄稼地,【隐入尘烟】让我们看到了大西北的农田中那粗糙的美、那原始的生命力。这片大西北的黄土地里有一个90后的我儿时的回忆。
就拿收麦子来说,在儿时的记忆里,收麦子是一件声势浩大的事。
在那个什么都靠手工制作的年代里,还没有大型收割机,所有的麦子都是农人们用镰刀一穗一穗割下来的。
在一年里最热的时节,男女老少暴晒在流火的六月阳光里,弯腰低头,流着汗收割一穗一穗成熟的麦子。那种情景,是“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的最好注解。
但是不管天多热,农人们都能忍受,如果不赶紧把成熟的麦子收割了,万一下一场雨,全家人一年的口粮就泡汤了。
不但没有了白面馒头,连孩子的新衣服和新书包都成了泡影。所以,与其说人们在收麦子,不如说在和老天抢收成。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一向对老天爷又敬又怕,尽管从来没见过这挂在嘴边的老天爷长啥样,但是知道他的厉害,他能让你衣食不愁,也能让你颗粒不收。
被老天爷欺负惯了的他们不敢怠慢一点,生恐老天爷惩罚自己,收获季的一场大雨就是最严厉的惩罚。
农民把麦子割完了,还不算完工,按照流程下一步就是扬场。(在大西北我们农民把这个麦子和麦壳的分离过程叫做“扬场”)
那时每家都有一个麦场,用来堆积收下来的麦子。就会用架子车拉到“麦场上”,装在架子车的麦捆,被装的高高麦捆压的憋了气的架子车轮胎,拉回麦场。
最原始的做法用石碾子一遍遍在摊在地上的麦穗上轧,直到把麦穗中的麦子碾出来。
然后等起风的时候父亲母亲就戴上大大的草帽,用木锹一下一下扬起地上的麦粒。飞到空中的麦子随着风飞舞,麦粒外面那层薄皮就被风吹走了,沉重的麦子落下来,落在刚才躺着的地方。这样一遍一遍扬起,落下后,麦子就算完成了一轮去皮。
但一辈子生活在忙碌中的农人们并没有对生活失去希望,忙碌间隙的一点休息就已经让他们满足。
【隐入尘烟】这部电影的每一个片段,它把我们大西北黄土里的的生活提现地淋漓尽致。它带我们从一个特别的角度思考了人生,但创作的这部电影目的绝非是夺走生活的好,反而是向生命给予深刻的致敬。
马有铁和曹贵英两人从最开始的心存芥蒂,到最后的生死相伴,并没有任何的轰轰烈烈,却在无数朴实无华的细节中体现了他们的爱情。
他们一起借了鸡蛋,一同孕育新的生命;他们一起下地种小麦,种玉米;他们搭伙,盖属于自己的房子。在暴雨中,他们哭着、笑着、闹着,紧紧抱在一起。他们一起经历磨难与冷眼旁观,但是两人从未埋怨命运的不公,而是一直保持着那份淳朴与乐观,相依为命。
但在农忙时节,有铁力不从心,看着远处配合默契的夫妻二人,他也无奈于妻子的残疾;贵英连一捆草都叉不起来,她又未曾不想过放弃……
经过了他们的努力,他们拥有了自己的粮食、自己的小鸡、自己的房子,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原来他们也可以有家,可以有爱。原来他们并不是生来便索然无味、麻木不仁。只是随着四季交替,风吹雨打日晒,那些喜怒哀乐、那些酸甜苦辣,都只能化作黄土边上一次次的轻叹和手上的双茧罢了。所幸,他们彼此有了依靠,彼此的光,彼此的希望,不再孤单。
夏夜在房顶时,有铁把贵英的裤腰带连起来,防止她掉下去,两人就这样枕在同一片星空下。秋收时,有铁把瓜子仁排成一朵花,印在贵英的手上,留给贵英一个甜甜的笑容:这样我就丢不了你了。
但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钱都流向不缺钱的人,爱都给了不缺爱的人,苦都留给能吃苦的人,贵英意外去世了。
我相信,他们肯定在某个夜晚彻夜长聊,聊以后每天都可以吃到鸡蛋、拥有自己的电视,甚至是拥有自己的孩子,那时的他们对生活充满了幸福与希望。他们两个从未进过城市的人,也会幻想着大城市的繁华与热闹,一同许下一个找好医生治好病的梦想。
如果贵英从未出现,有铁一直会是那个有铁,一头驴,一块地就是他的一切。然后现在,贵英才是他的一切,贵英的死让他彻底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
有铁独自收好好了这一季的粮食,还了两袋土豆、十个鸡蛋和一千多粮种钱,还把陪伴他多年的毛驴放了生,放生时他对毛驴说了一句话:
“叫你走都不会走,叫人使唤了大半辈子,还嫌没使够嘛,真是个贱骨头”
这句话不仅是他对毛驴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当那张模糊不清的结婚照被作为遗照之时,当驴子回归荒漠之时,我们同那条脆弱而坚强的生命做了告别。有铁收拾了最后的家当,整理了工钱,给贵英烧了一个巨大的电视纸钱,随后悄然搬进了楼房。也许,这对他是一个新开始?
又或许,本就没有什么开始与结束。正如他跟贵英在地里所说:这双脚,也不知道能走到哪里。原本的根,早已辨别不清,而未来又不知在哪。
在有铁生命的最后一天,他第一次吃了一个水煮蛋。并非是他想尝一尝味道,而是那农药味道太苦了啊!
她说,早知道嫁给你会这么幸福,拍结婚照的时候就应该笑一笑。
全剧不说苦,却苦到了天际,全剧不谈爱,却爱到极致,吃了一辈子苦没吃过鸡蛋,唯一一次吃鸡蛋是为了压一压农药的苦,西北的土地种不出浪漫的玫瑰,但满天的黄沙撒着他一生的爱意。西北的荒漠种不出玫瑰,小麦花印记是我最汹涌的爱意。
马有铁和曹贵英一生朴实无华的爱情就像是《隐入尘烟》,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只有他们彼此在意对方,他们的离去就像两粒沙子飞入尘烟,永不得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