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原来这才是真相（上）

湖水的中央升起一座巨大的宫殿，它的门是用宝蓝色的玉石雕刻而成的，墙壁上镶满了各色的贝壳，像是在海洋里一样，撒欢的海豚甜甜地冲他们微笑。

洁白的天使挥着翅膀在低空盘旋，四周的喷泉吞吐着赤、橙、黄、绿、青、蓝、紫色的水柱，水花溅在他们的脸上、胳膊上和刚刚脱了鞋的光脚丫上，凉凉的。

这时候的太阳正要落入山头。火红色的大圆盘镶着橙黄的金边，染红了一大片天空，那颜色也肆无忌惮地涂在了海一样深蓝的墙壁上，涂在喷泉上。

这里成了一个火红鲜艳的世界！

火把从远处越走越近，举着火把的人们都长着各自奇怪的模样，可谁也没有觉得自己或者别人有什么不同。

他们光着脚丫，挥着火把跳着舞，他们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可是他们色彩斑斓的衣服，满头的小辫子上绑着彩色的布条，他们红红的脸蛋和灵活的手臂和双脚，舞动得是那样自然！那样亲切！

满兜和小毛驴情不自禁地加入他们。

远远看去，像是一场盛大的舞会，或者是哪位国王的女儿大婚，总之，这一切使人如此兴奋又亲切，如此新奇又如此熟悉！

城堡和海岸之间凭空架起了一座水晶般的彩虹桥，跳舞的人们踏着欢快的舞步走上桥，走进那宫殿。满兜和毛驴也跟着人群走上彩虹桥，从桥上往下看，满兜觉得自己像是腾云驾雾一般行走在空中。

一群精力旺盛的鸽子在脚底下疯狂地盘旋一圈又一圈，它们翻着跟头吹着口哨，像是有永远也用不完的精力。

满兜和小毛驴在城堡门前停下来，一支美妙的音乐从远方传来，像是被海风和潮湿的空气卷过来的。

满兜停下脚步来，这是他从没听过的美妙音乐，这音乐使满兜看见五彩斑斓的天空，看见村口的大榆树，河坝里翻起白肚皮的鱼。他似乎觉得爸爸就在身边，回头就能看见。

可是他回头，没有爸爸。

这时，城堡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头上戴着高高的白色帽子的男人，一身雪白的衣服，表情严肃，深深的目光落在满兜身上。

满兜发现自己开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着，这力量来自于缓缓打开的大门，也或许是那白衣男人深深的目光，总之这力量使他双脚离地，越浮越高。

满兜惊恐地拼命挣扎，他奋力地蹬着腿，舞动着双臂，他大叫：“毛驴救我！救我！”

可小毛驴一点反应也没有，它早就知道了一切！它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

满兜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喊哑了嗓子，他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比起恐惧，使他如此狂怒如此伤心的原因，是他这样信任的小毛驴竟然骗了他！是他明明强烈地感受到爸爸的存在，却看不见也捉不住他。

他反抗的能力越来越弱，看见毛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可是他还在拼命地往后挣扎，因为他看见妈妈正奋力朝他跑来，他看见爸爸愤怒地朝白衣男人挥着拳头，他看见母鸡老花在咕咕地叫着，不安地四处转着圈，他听见门前的两颗杏树被风刮得难受地大叫。

可是这漩涡的力量越来越大，他无能为力了。满兜闭上了眼睛，听天由命。

“嘭”的一声巨响，满兜感觉被什么东西猛地砸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几乎使他晕过去。

他看见，那个巨大的空气漩涡里飞快地旋转着小毛驴。

“你疯啦！将军！”白衣男人气急败坏地朝漩涡里的小毛驴疯狂地又是摆手又是跺脚，可是他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小毛驴在大漩涡里努力地扭过头来，凄惨地向满兜笑着，满兜觉得它这回笑得比任何一次都要丑，可是满兜心痛极了，他知道，小毛驴一定有许多话要对自己说。

“满兜！你会好好活着的对吗？你会保持你的古怪和不切实际对吗？对吗？回答我！”

小毛驴比任何时候都严肃、都坚定。

“你把灵光点洒在人间，启迪愚昧的人类，使他们不能安于现状，给天庭带来了这么多麻烦，现在还要别人替你受罚吗？智慧星！”白衣男人大叫着。

“你让你凡间的父亲替你受苦，难道还要再牵连将军吗？”白衣男人愤怒地呵斥满兜，太阳穴上青筋冒起。

满兜被眼前的情景和白衣男人的话惊呆了：“你叫小毛驴将军？你说我是智慧星吗？”

满兜恐惧、无助，可更多的是强烈地想要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满兜拼命地向上跳，想要抓住小毛驴问个清楚。离地十几米，满兜怎么能够得上呢，可他已经想不到这些了，他拼命地跳一次，又跳一次，脚丫子在落地时被震得钻心的疼，可是他感受不到这疼。

他朝着天空绝望地大叫“毛驴”！他跳了起来，确切的说是飞了起来。他牢牢地抓住小毛驴的前蹄，含泪看着它。

小毛驴被巨大的漩涡转得保持不了平衡，它弯曲着前蹄，生怕满兜一松手掉落下去。

“你不是平凡的男孩，你是天上的智慧星。掌管着人间的智慧之根。

“原本每个孩子都应当得到你智慧的点化，在他们出生哇哇大哭的时候，正是你点醒他们慧根的时候。

“可是人类不懂得珍惜这种慧根，他们小的时候还拥有这些智慧，这些智慧使他们思考自己的所见所闻，使他们反驳现成的道理，如果他们认为不对的话。使他们坚定自己的看法，坚持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而不是总像别人靠齐。

“可他们的大人却要求这些孩子， 按照他们定好的计划和别人的经验来思考和做事，不然就会成为大家眼里古怪又不合群的坏小孩。小孩子们为了不变成‘坏小孩’，都渐渐失去了你给的慧根。所以天庭不再允许你点化他们。

“你公然违抗天庭的旨意，去播撒了两天两夜的慧根。所以天庭惩罚你，让你在人间做两世的‘慧根小孩’，你就知道自己有多么格格不入了。

“可是你的凡人爸爸愿意替你受罚，免去你在人间的一世。你只需要留在人间一世就够了。可你固执的古怪和孤僻正影响着其他人，即使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所以你必须离开人间，在天庭和人间的夹层里独自过完余下的生命。”

“那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不解和心痛使满兜声音沙哑，他快要体力不支了，虚弱地问。

“我本来是奉命取回你的震天将军，可正是你的古怪和不合群使我改变了决定，你还真诚地把我当做朋友，而不是一只小毛驴。

“而你痴心的凡人父亲则更使我感动，你知道贴上标签意味着什么吗？他永远将留在那里，即使在凡间的你死了，或者回到天庭，他都没有重新选择的余地了。尽管他知道这一点，还是坚决地这样选择。这就是人间父母的真实形象。

“他们生命很短，还要用大半生的时间来抚育孩子，甚至不惜为他们付出生命，而这一切，也许他们的孩子最后都很难明白。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原谅，他们因为爱小孩而怕他们成为‘坏小孩’的心情呢？我应该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他们慢慢学会理解和保护小孩子古怪的想法，和不切实际的想象力。

“所以这一次，让我来换你，请你继续保持古怪和独特。请你使小孩相信他们古怪的想法和行为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那样爱思考的、独特的小孩就不会不合群，当然，每个小孩子都是独特而独一无二的。请你使父母，使老师看到他们责怪小孩子的古怪是一件多么不应该的事，所以你要留下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