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电闪雷鸣,暴风雨突然而至。我撑着一把伞,又拿着一把伞冲进雨林,邻居家妈妈和女儿共撑一把伞迎面而来,我也顾不上打招呼,径直跑了过去,因为我的儿子还在风雨里,我无暇他顾,只恨自己不能插上翅膀立即飞到儿子身边。
雨滴打在伞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雨水滑过伞面在地上汇聚成小溪,洒落一地的杨槐花随溪流四处飘散,我顾不上水深水浅,一脚踩上去,水花四溅,溅在周围,也溅在我的裤管上,我能感受到被雨水浸透的清凉。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路边装载建筑废料的货车,另一辆汽车又迎面开来,向前的路被堵得死死的,我的心变得十分焦灼,等待让时间变得更加漫长。
好不容易从两辆车的缝隙挤过去,我的视野瞬间豁然开朗,不远处一个小人人正慢慢悠悠地在雨中走着,他撑着雨伞,背着沉重的书包,一边走一边研究从伞面滑下的水珠,是我儿子,那一刻我如释重负。
“鸣鸣”,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隔着密集的雨林,隔着风声雨声雷电声,我满心欢喜地喊儿子的名字。那个小人浑然不知有人在叫他,他的目光从伞面移向地面,一副思考人生的样子,不知道又研究起了什么。我快跑几步再次叫他,他抬起头来看到我,有一丝茫然和惊讶,转瞬脸上泛起了不快的表情。
“我想自己回家……”他带着哭声半撒娇地说。
“好,我走前头还是后头?”我太懂儿子的脾性,意愿得不到满足,他会生气很久。
“随便你,反正不能和我一起。”
我讪讪地向前走去,挡住路的那两辆车还在那里,儿子跟上来很不快地说:“你不是说先走吗?怎么还不走?”
语气里尽是责备,那一刻要说老母亲的心里没有任何感觉是不可能,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越过车快速向前走,雨势依旧迅猛,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走过几乎淹没鞋面的水洼,我突然想到儿子沉重的书包,我该帮他带走的。
转念又一想,算了吧,还是不要去撞枪口讨嫌得好。我从楼梯间窗户看出去,儿子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模糊又渺小。
回想此前,暮色突然迅速围拢过来,那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预兆。正是儿子放学时间,我一遍遍拨打他的电话,想提醒他把雨伞带上,可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儿子的电话总是这样。我人坐在校车上,心却一直担心着儿子。
刚进小区,大雨就倾盆而至,我向家的方向狂奔,路上遇见儿子同学的爸爸拿着雨伞急匆匆往学校方向赶,我的心更加焦急。在楼梯间接到孩子爸爸的电话,他说儿子的手表定位还在学校,雨太大了,不知道儿子在哪里?他的言语里满是担忧。
我上气不接下气跑上六楼,取了雨伞又冲下六楼,在风雨中一路狂飙,老母亲的世界风雨交加,火急火燎,没想到儿子的世界却是风平浪静,现世安好。老母亲一心想给他遮挡风雨,他却只想挣脱我的怀抱……想到这些,我不禁有些黯然。
龙应台在《目送》里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她在写下这句话时,一定也如我此刻一般,忧伤又落寞吧,孩子终归是要挣脱父母的怀抱的。
回过神来,远远地,我看见儿子依然在雨中慢悠悠地走着,他撑着透明雨伞走过那个大水洼,一下被吸引住了,他试探着踩进去,又害怕地缩回来,他就那么踩进去退回来,一次又一次。玩完水洼,他又去踏聚集在一旁的杨槐花瓣,踏一脚又踢一脚……看着儿子怡然自得的样子,我不禁哑然。
也许我没必要为儿子刚才的行为伤神,他不过是想自由自在地感受雨,尽情在雨中玩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