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初的大学,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电脑,那是现在的大学生一天也捱不下去的年代。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时每个考上大学的学子都是天之骄子,一脚踏入了象牙塔,毕业后由国家分配工作,就此捧上金饭碗。我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也是父母单位甚至附近几里范围内的第一个女大学生,父母很自豪,不仅请了十几桌的亲戚朋友还有老师们来喝酒,还借了单位的公车和司机一起亲自送我到学校。
大一新生入学有装备,标配一般是一只手提行李箱(那时还没有手推行李箱)、一只手表、一个新背包。床上用品、脸盆、茶杯等生活用品,学校会统一配置,上面都印着学校的标识。脸盆和茶杯都是陶瓷的,质量可比现在的产品结实得太多了,到我结婚时,我父母仍然还在用着。我说都这么旧了,扔了吧。妈妈说,别扔,还好着呢。
我背着新牛仔背包,穿着套黄色的新衣服,好奇而兴奋地和父母来到迎新处。迎新处马上有人过来引导填表报道,并提着行李箱一直护送到宿舍。这些人都很年轻,新生们也搞不清楚他们是老师还学生,干脆就都称呼“老师好”。
父母没有见过大学是什么样子,送我来学校顺便见识见识。学校自创立以来经历过几次调整合并,最早前身创立于1940年,历史比较悠久,但大学校门不是很显眼、气派。一进入大门就是一条宽阔的大道,向前一直延伸过去,尽头一幢高大的白色教学楼,两边坐落着几排红砖的教学楼,形成教学区。每栋教学楼前后都是绿树成荫,环境清幽而静谧,是个读书的好地方。走过教学区,绕过体育场,就是学生宿舍。女生宿舍只有3栋4层高的楼房,被围墙单独围了起来,大门前面就是男生宿舍。每天傍晚男生们站在大门口等各自的女朋友,或去散步、或去看电影、或去晚自习。
宿舍没有空调,没有风扇,晚上准10点学校统一熄灯,有钱买风扇也没有用。我们的宿舍在顶楼,夏天的夜晚特别炎热。傍晚时,我们就把冷水泼在竹席上,冷水慢慢浸透竹席,又慢慢阴干,趁还没干透时,贴着那一丝丝凉意才能勉强睡着,睡到半夜又爬起来到楼下浴室冲个冷水澡后,继续倒头睡。学生们基本都是来自县城或者农村,对这个条件安之若素,相比高考的头悬梁、锥刺骨,相比毕业之后就会有铁饭碗、就能跳出农门的美好前景,这点苦算什么呢。
宿舍看上去很新,应该是新启用不久。雪白的墙壁,4张双层铁床,4张双人书桌。在家里都是和姐姐妹妹一张大床,从来没有拥有过独属于自己的床和书桌。宿舍里已经有先到的2位室友了,正在铺床。我们站在铁床间狭窄的走道上拘谨地简单自报了家门。一个室友个子比我稍矮瘦,肤色和我差不多黑了。我从小就被别人称黑妹,一直未变白过,但她不到一个月皮肤居然白了。我问她皮肤怎么变白的,她说我那是暑假家里双抢变黑的。我心想,我是不是也去种种田,晒晒说不定以后就能变白了呢?种田的愿望一直没实现过。我抬眼向上看向另一个室友,比我高一大截,白嫩的皮肤,圆圆脸蛋。她说她一米六六。在南方我们那个营养还不是很丰富的年代,是高个子了。我穿上高跟鞋才能勉强和她并肩,她很羡慕我们想穿多高就穿多高的高跟鞋,走起来路摇曵生姿。她一穿上高跟鞋就太显眼,看上去比很多男生都高,所以一般不好意思穿。我们都比较含蓄低调。
下午又来了位文文弱弱的女生,齐耳短发,弯长的浓眉象弯弯的月牙,笑起来双眼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她平时和我们一样懒散,但学习比我们好,不是一等奖学金就是二等奖学金。
大学首先接触的人,住同一间宿舍,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大学四年甚至毕业后同学间关系的亲疏程度。
宿舍8个床位,可大一一整年只有我们4个人,而且还是3个不同的班。我们疑惑为什么会这样安排,但并未曾想着要去问个明白。对大学新生活的美好期望掩盖了一切的不适。
我班其他女生住在隔壁,宿舍的安排让我一入校就没有真正融入过这个集体。毕业后联系最多的女生还是大一同住的3位室友。
很快我们就开始夹着课本找教室、抢座位,开始了我们在象牙塔里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