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41)

第二天早晨上班时,红玉没有看见苏靖雯来,到开晨会时也没见她来,心里就很纳闷,心想今天她又不休息,怎么就不来了呢?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气得不来了呢,还是晚一会儿来?结果她到了九点半多也没见苏靖雯来,就猜想她可能今天不来了。又过了一会儿,有个导购和刘若娴聊天才知道苏靖雯去二店了。

这个消息很快全店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纷纷议论。红玉为了了解详细情况,就直接问刘若娴:“苏靖雯怎么去二店了?”

“她昨天下班后就给王经理打电话,说在这个店待不下去了,说我处处为难她,给她气受。哼!也不知道谁给谁气受呢。然后王经理又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回事,我跟他说了昨天的情况。他让我和苏靖雯和好,我说我是很想和她和好,可是她愿不愿意就不知道了,她一直觉得店长应该是她的,所以和好很难。然后王经理又给她打电话,她说她想去二店,结果就这样喽。”刘若娴说完把两手一摊,苦笑一下,好像是说:是她要去二店,不是我让她去的啊。

红玉觉得这事来得太突然,没想到苏靖雯这么快就离开这个店了,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还无法确定,要是苏靖雯来报复自己和刘若娴就麻烦了。于是她问道:“二店的顾客应该不如咱们这儿多吧,她去二店是不是就卖得少了?”

红玉虽然没去过二店,但因为二店在市区南面,肯定不如这儿繁华,所以才这样问。

刘若娴说道:“也不一定,二店虽然不如咱们店顾客多,但那儿导购少,所以估计不会影响她的销量。现在她不在了,你就可以放心去卖了,不用再怕有人找你别扭了。好好加油啊!王经理也很看好你呢,让我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委屈。你可是咱们店里的宝贝疙瘩,哈哈。”说完她笑了。

红玉脸一红,心里却很高兴,心想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大展宏图了,于是笑眯眯道:“嗯,姐,我不会让你和王经理失望的,你们就瞧好吧!”说完她就转身离去,准备接待顾客了。

她上午卖了一部手机,下午卖了三部手机,又是全店第一。虽然有的导购还很忌妒她,但只是心里忌妒,表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因此他们也相安无事,有时甚至还聊聊天,看上去相处得挺愉快。苏靖雯的那两个同党也只是和苏靖雯比较谈得来罢了,并不是多要好的朋友,所以苏靖雯去了二店后,她俩也不再挖苦红玉了,红玉和她俩说话时,她们也和颜悦色地回应了。

这一切都令红玉心情舒畅极了,心想我也该开始转顺了吧,以前总是不顺,考上了一中却上不了,好不容易找了一份平面设计的工作,最后却被排挤得不得不辞职,卖爆米花倒是挺顺,可是干了几个月就不让摆摊儿了,来到这儿后又是被排挤,多亏碰到了一个好店长刘若娴,我得找个机会好好感谢她一下。

到快下班的时候,正像她所预料的,杨旭果然给她打了电话,说下班后请她和红霞吃饭,因为今天是他们认识一周年的日子。她听了十分高兴,心想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啊,尽是好事,好事都聚到一块儿了。

下班后,她在公交站台见到姐姐后就兴奋地说道:“姐,告诉你一件好事,苏靖雯今天去二店了,就是因为昨天吵架的事,她打电话跟我们王经理说想去二店,王经理就同意了。她走了以后,她那两个同党也对我好起来了。没想到一切都变得这么快,睡了一晚上今天早晨就不见苏靖雯了,昨天晚上还愁今天见着她怎么办呢,哈哈。”

红霞听了后也十分高兴,笑道:“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都过去一白天了才告诉我,你可真能沉得住气啊。”

红玉又蹦又跳地说:“我是想,这么令人高兴的事只有当面告诉你才能表现出我激动的心情啊,我终于可以变顺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我了。刘若娴还说,王经理很看重我呢,让她好好保护我,不让我受欺负。哈哈,以后我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干啦。”

红霞连忙抓住她的手说:“你可不要太张扬啊,否则又要被排挤了,好不容易和同事们和好了,就应该保持下去。你找这份工作太不容易了,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要再像盛腾那样被迫辞职。”

红玉有些不高兴,噘着嘴把姐姐的手一甩,说道:“哼,你就让我扫兴,我高高兴兴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你就不能让我一直高兴下去吗?你也太小心谨慎了,有王经理和店长支持我,看他们谁还敢再排挤我。我是为我自己工作,又不是为他们,凭什么要看他们脸色。我卖得好他们就不高兴?他们自己要是卖得好肯定高兴坏了,为什么就不想让我卖得好呢?我才不会管他们呢,我要放开手脚去卖。”

红霞总是迁就妹妹,觉得妹妹没上高中已经够可怜了,而且没上高中也是家里造成的,所以有一些愧疚感,不想再让她生气,于是就连忙说道:“哦哦,我错啦,我不该扫你的兴。我只是怕你再受排挤时又弄得每天不开心,不过既然你说有王经理和刘若娴支持你,那我就放心了。”说完后她又抓起妹妹的手笑了。

红玉也露出了笑容,抓住姐姐的手边摇边说:“我也是想多挣点儿钱嘛,等攒够了钱就做买卖去,只有做买卖才能翻身,要不咱们多会儿才能买上房啊。”

红霞心里一紧,又担心起来。比起挣大钱她更关心的是妹妹的安全,觉得只有全家人都平平安安才是幸福,可妹妹这争强好胜以及张扬的性格很容易引来麻烦,但现在不敢再惹她生气了,于是说道:“我知道,到时候咱俩一起做买卖。”

红玉高兴得搂住姐姐的胳膊,又变得像小孩儿一样了。

红霞看着妹妹那可爱的样子,心想要是你一直都像小孩儿一样天真该多好啊,可为什么有时候又像女强人呢?以前也不是这样啊。唉,都是从没上高中以后变的。自从走上社会后她就遇到很多不公,因此就觉得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才不会受欺负。要是她上了高中就不会这样了,上了高中她就肯定能考上大学,然后就能找一份好工作,那时就不会受排挤了,因为那时她年龄也大了,学历也高了,即使工作干得出色也不会遭人忌妒。唉,没想到没上高中会带来这么多不好的后果。

她看着灯光明亮的街道以及川流不息的车辆,又想起村里晚上漆黑一片的情景。村里因为没有路灯,而且大多数人家为了干农活都是早睡早起,所以晚上到处都是漆黑一片,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如此,红霞却是很怀念这样的情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才更接近大自然。如果是夏天,寂静的夜晚里可以到处听见各种动物的声音,有青蛙的鼓噪声,蛐蛐的吟唱声,蝙蝠飞翔时微小的声音,扑灯蛾撞击窗户的声音。要是冬天或是春天,晚上躺在被窝里听着外面呜呜的北风号叫声,就好像自己是在广阔无垠的荒野里一样,好像都能看见飞沙走石、枯草打着滚儿被吹走的情景,这时就更庆幸自己是在屋里了,并且还是在被窝里。她也很怀念自己和妹妹晚上在院里用鬼来吓唬对方的情景。妹妹简直可爱极了,稍微一吓唬她就大喊大叫地往家跑,跑回家后又笑得前仰后合,觉得不过瘾,还要再返回院里再吓唬一次。这么简单的一个游戏,她都能玩儿得非常开心,还是小时候单纯啊。可现在城市里的喧嚣代替了村里的寂静,城市里的灯光代替了村里的漆黑,争强好胜代替了妹妹的天真单纯,这些都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红霞感到很困惑,很苦恼。

她俩坐公交车来到了杨旭说的那家饭店,离她们家不算远。她俩还没走到饭店就看见杨旭高兴地迎上来,兴奋地说道:“老远就看见你俩了,你俩走在一起很明显啊,一个穿红色羽绒服,一个穿白色羽绒服,在远处看这身衣服就能看出来。”

红玉笑道:“我就是为了和我姐走在一起让两人都显得很明显才买的白色的。我本来喜欢粉红色的,可是我姐已经有这件红色的了,我觉得粉红色和红色太接近,走在一起不好分,所以我就买了白色的。白色和红色反差很大,走在一起最显眼了,而且玉也有白色的嘛,正好红色代表霞,白色代表玉,多适合我俩啊。”

杨旭半是赞叹半是奉承道:“你的眼光可真好,想法也好,这白色最适合你了。”

进了饭馆落座后,点完菜他们就开始聊起来。红玉从没有跟杨旭说过在讯达被排挤的事,觉得这种不开心的事没必要跟外人说,只跟姐姐说就行了,所以现在也自然没有说苏靖雯去二店的事。她只是聊杨旭也感兴趣的话题,那就是前天和小伙伴们相见的事。虽然前天已经在微信里和杨旭聊了,但还是见面聊最有意思,能够声情并茂地把当时的情景讲出来。

当聊到何雨萱唱《童年》那一段时,红霞禁不住赞叹道:“她的记忆力可真好,这首歌的歌词那么长,她却都能记住,而且心理素质又好,唱的时候一点儿不紧张,要是换我我早就紧张得忘词了,而且我也记不住那么长的歌词。”

杨旭也说:“是啊,我也记不住,她那么小就记忆力那么好,真厉害。”

红玉笑道:“我看见她就想起了我小时候,我小时候也记忆力很好,只不过我不爱唱歌,但我背课文和英语单词都是一背就会,过目不忘。这可不是吹啊,语文和英语我都经常考全班第一。我问过何雨萱,她的成绩虽然也很好,但还从来没有考过第一。不过她倒是多才多艺,手工做得好,歌也唱得好,这一点我比不上。但我主要是因为小时候没机会发展各项才能,比如做手工得买各种材料,我没钱买,听歌得有MP3,我也没钱买。当然我并不是埋怨家里没钱,我只是说我要有条件的话我也会多才多艺的。”

杨旭听了后连忙又是对红玉一顿吹捧。他这样做一是确实很佩服红玉,应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像红玉这么有能耐的人;二是为了讨好红霞,他自然觉得夸奖了红玉,红霞肯定也很高兴。可他没想到红霞非但不高兴,还有点儿生气呢。红霞就怕妹妹骄傲,她觉得人一骄傲了就容易犯错误,而且犯了错误后还听不进别人的劝告和提醒,这是最可怕的,这样他就无法改正自己的错误,而且以后犯的错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她怕妹妹就变成这样,所以不想让杨旭一个劲儿夸妹妹,使妹妹变得更骄傲起来。

她想给杨旭使个眼色,可是又怕杨旭看不懂自己的意思,而且妹妹就坐在自己身旁,也很容易发现,所以就想找个机会跟杨旭好好说说。

他们又聊了一些关于那些小孩儿的话题。红玉说她最喜欢何雨萱,因为何雨萱很懂事,懂得替别人考虑,而且热心又不张扬,不像王一恒虽然很热心,但也总爱显示自己。不过王一恒倒是很单纯,没有坏心眼儿,也很文明,极少说脏话,比起许多同龄人来说要好得多。红玉看到有一些和王一恒同年级的小孩儿经常说脏话,就很不喜欢。同样的脏话要是从大人嘴里说出来她觉得没什么,因为已经听惯了,但从小孩儿嘴里说出来就令她感到十分刺耳。比如有些人表达惊讶之情时常说:“我靠!这么牛逼?”这句话要是大人说出来人们觉得并不很刺耳,也许自己还说过呢,可要是听见一个三年级小学生说这句话,或许连自己都会惊讶道:“我靠!这么小就开始说脏话啦?”

红玉卖爆米花时就观察过,四年级以上(包括四年级)的小学生说脏话的就很多,当然基本都是男孩儿,四年级以下的小学生说脏话的就少。而王一恒现在正是四年级,极少说脏话,因此红玉就很喜欢他。

他们聊完小孩儿,又聊到了卖爆米花的日子。他们都很怀念这段日子,红玉是因为这段日子自由自在,很轻松,而且还交到了那么多小朋友,就是成年顾客对她也很好,因此自然是很怀念了。虽然钱赚得不是很多,但她也知道,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生意,既轻松又赚得盆满钵满,要有那么好的生意人们早就都去做了。她觉得以后可能也很难再有这样轻松快乐、自由自在的日子了,除非挣了大钱以后,不用再为生计而劳累才会有这样的日子,在那之前自己就得多多辛苦了。

红霞怀念这段日子是因为妹妹在这段日子里过得很开心,很稳定,只要妹妹开心她就开心,况且她每天下班后还能和妹妹一块儿玩儿,比如一块儿放风筝,一块儿玩儿喷泉。她也很高兴是自己想出的卖爆米花这个主意,如果不是自己想出这个主意,妹妹就得一直在盛腾公司受气,即便辞了职也很难找到新工作。

杨旭怀念这段日子是因为每天都能见到红霞。他对追上红霞很没有信心,因为自家经济条件不是很好,工作也一般,自身也没有任何魅力,所以总想的是,即便追不上红霞,只要能每天见到她就行。在这段日子里他已经实现了这个愿望,甚至还觉得和红霞已经相处得很亲近了呢。这里面也有他母亲的功劳,他母亲每天中午给红玉送饭,下午又做好饭让他给红霞红玉送去,因此显得他们就像一家人了。

他也很喜欢和红玉相处,喜欢她那活泼可爱的样子,和她在一起永远不会感到闷。他现在每当想起卖爆米花的日子时,首先想到的不是红霞,而是红玉,因为卖爆米花几乎都是红玉一个人卖,红玉和卖爆米花已经绑到一块儿了。他一想到自己的摊位,脑海里就浮现出爆米花机旁的椅子上坐着红玉的画面。红玉在夏天每天都戴着那个粉色的空顶遮阳帽,有时还打着那把粉色的遮阳伞,经常穿粉色T恤和米色牛仔裤,或者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坐在帆布椅里往后一靠,简直就像是休闲度假的而不是卖爆米花的。红玉自己也这么说过。她还说由于自己看上去就像个小孩儿,所以有些顾客还把她当成是给父母看摊儿的,尤其是放暑假期间,顾客就更有理由这样猜想了,来买爆米花时就疑疑惑惑地问:“你是这个卖爆米花的?”当然人们不是怀疑她卖不了爆米花,这种简单的算数问题小学生也会,而是不相信她能做了爆米花,因为觉得这种需要掌握火候的技能得大人才行,不相信一个小孩儿能做得好。因此有的顾客尝过爆米花后就会惊讶道:“这是你做的?做得这么好!”

这次吃饭时红玉又说起了这种情况。她笑道:“有一次我正闭目养神,听到好像有人来到我跟前,于是就连忙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的,正左顾右看。我看见她的样子就想笑,知道她肯定是在找卖爆米花的人在哪儿,不相信我就是卖爆米花的。于是我就连忙站起来说道:‘你好,买爆米花吗?’她吃惊地看着我说:‘原来你就是卖爆米花的啊,我还以为你是帮大人看摊儿的呢。’然后她又问我为什么这么小就出来摆摊儿。如果是刚摆摊儿那会儿,我最怕人们问这个了,可现在已经习惯了,而且我还觉得能这么小就出来摆摊儿也是我的本事,换别人可能还不能呢。许多富豪小时候都是打工,做小买卖,然后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我相信我也能。等到时候我的那些老顾客就会惊讶道:‘这不就是曾经那个在绿洲广场上卖爆米花的小女孩儿吗?’哈哈。”

杨旭吹捧道:“你肯定能,我觉得你很有做买卖的天赋,将来肯定能成为大富豪,到时候我也能沾上光。”说完他看了一眼红霞。因为他的意思是他要是和红霞结了婚,那红玉就是他的小姨子,红玉成为富豪他当然能沾上光,当然即使结不了婚他也能沾上光,但他还是希望能和红霞结婚,所以想看看红霞是什么反应。可是他从红霞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因此略感失望。

红霞本来不高兴他那样吹捧红玉,可是今天聚餐,不想弄得大家都扫兴,可是这事也不能再耽搁了,所以决定一会儿吃完饭就和杨旭单独谈谈。

他们九点多吃完饭后,杨旭送姐妹俩回家。到了院门口,红霞对妹妹说:“红玉,你先回屋吧,我和他说点儿话。”说完她脸有点儿红了,不过由于巷子里没灯,没被红玉看见。

红玉以为她是要和杨旭谈感情上的事,所以就笑眯眯道:“那好,你俩好好谈,杨哥再见!”

“再见!”杨旭向她摇了摇手,心里很高兴,也以为红霞要和自己谈感情上的事,心想今天是我和她认识一周年,是不是她答应要做我女朋友呀。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要是她拒绝了怎么办?但拒绝不太可能,下周二她还要到我家做爆米花,怎么可能拒绝呢?那究竟她要说什么呢?哎呀,真紧张。

红霞对他说道:“咱们到街上走走吧。”

“嗯,好的。”于是两人又朝巷子外走去。

到巷子口这段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这就使杨旭更紧张了,感觉就像是在等待审判似的。出了巷子红霞说道:“咱们到广场上吧。”

“哦。”两人于是朝右拐去。

又走了几米红霞才说道:“你发现没,红玉现在变得有点儿骄傲起来了,总爱显示自己很有本事,比如刚才吃饭时就说自己,要是有条件也能多才多艺,还说以后肯定能成为富豪。我当然希望她成为富豪了,我也相信她如果有条件的话肯定能多才多艺,可是这种话不能自己说,那不是等于自夸吗?你见谁说过‘我也能多才多艺’或者‘我以后肯定能成为大富豪’,我只见她说过。可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她上学时经常考全班第一也没这样自夸过,全是从卖爆米花后才变得这样。我估计是她没上了高中后心理有了些变化。上学时她因为学习一直很好,所以不用自夸也知道自己比别人强,而且周围人也知道她强。可是自从没上了高中后,她本来是比别人强的,却一下子落后于别人了,而且在学历上永远落后于别人了,这是最令她伤心,也是最令她接受不了的。她本来很有自信,可是由于学历低就是想自信也自信不起来了。可自从卖爆米花后,因为她卖得好,又找回了自信,这当然是好事,我也希望她找回自信,可她有些过了,由自信变成了自负。她是想把失去的加倍补回来,所以才过于自信,想以此证明自己还是比别人强的。再加上又有许多人夸她,她就变得更自负了。其实有别人夸她就够了,咱们就不要夸了,否则越夸她她越骄傲,到最后她就会听不进别人的劝告,觉得自己都是对的,那就麻烦了。”

杨旭也发觉红玉有些骄傲,和自己刚认识她时有点儿不一样,但觉得这也没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就说:“她有点儿自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她自夸,那只是随便聊天嘛,我觉得没什么。”

“可不要觉得没什么啊,她现在还小,都这样自负,要是再过几年她变得更自负了,那就没人能管得了她了。她今天下班时还跟我说,她攒够了钱就去做买卖。她肯定是觉得自己既然卖爆米花卖得那么好,那么做别的买卖肯定也能做好。可是这不一定啊,卖爆米花只是幸运,卖别的就不一定幸运了。最主要的是我们又不是有钱人,如果是有钱人的话她做买卖我也不会管,赔了就赔了吧,做买卖赔钱也正常。可是我们家里的经济情况哪能赔得起,卖爆米花也是你掏的钱,如果不是你掏钱,我也不会今年就做。而她以后做买卖的话,肯定不会再做卖爆米花的生意了,因为这个生意也不会发大财。她再做肯定会做大一点儿的生意,那要赔钱的话哪能赔得起。而且我已经跟她说了,到时候我也辞职和她一块儿干,可要是赔了钱,我俩又没有工作,那可怎么办。其实我是不想辞职做买卖的,觉得那样不保险,可是为了她我也没办法,让她一个人做买卖我不放心。这次卖爆米花她被小混混欺负,中暑晕倒,以后要是做别的买卖出现更大的危险该怎么办。我最关心的是她的安全,其它的都是次要的。可是就怕她越来越自负,以后我说什么她都不听了,所以咱们还是少吹捧她。她自夸的时候你就不要再继续夸她了,否则她就会飘飘然,越发骄傲了。其实她也不是盼着你夸她,她自夸只是为了自得其乐,你不夸她也没事,她照样很高兴。而且她也不缺人夸,你看卖爆米花时顾客夸她,现在在讯达店长和经理夸她,这么多人夸她,她还缺人夸吗?她的自信已经足够了,再多就变成自负了,所以咱俩还是不要夸她。”

“好吧,我以后不夸她了。”杨旭有点儿失望,他没想到红霞变得这么小心谨慎,当初听红霞说要卖爆米花时还觉得她很有胆量呢,可现在突然变得胆小起来。如果不做买卖,那怎能翻身呢?杨旭也想着靠红玉翻身,他觉得红玉很有做买卖的天分,自己不会做买卖,那就靠红玉做买卖呗,自己可以投资,就像卖爆米花一样,可现在红霞对做买卖的热情不如以前高了,万一以后劝得红玉也不做买卖该怎么办,那不是很遗憾吗?

其实他是不知道红霞有过失去弟弟的经历,否则就会理解她了。而且红霞也是根据事情的变化来考虑问题的,她没想到妹妹会变得骄傲起来,怕妹妹因为自负而不愿听自己的劝告或者建议,那样不利于一起做买卖,也容易出危险,所以才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此时他俩已经走到了广场上。冬天的夜晚广场上空荡荡的,街上的车辆也很少,行人只有他俩,所以感到很寂寥。红霞想跟杨旭说的话也就是关于红玉的事,现在都说完了,所以想回家,可是又觉得这样不好,会让杨旭扫兴,杨旭肯定以为自己是和他谈感情上的事呢,却没想到是谈红玉的事,因此决定再和杨旭走一会儿。

她心想:杨旭也真够腼腆的,自从那次在微信上向我表白后,这快一年了就没再谈起这事。这事应该是男孩子主动说啊,女孩子怎好意思主动说呢?你比女孩子还腼腆。这一年来浪费了那么多美好时光。在夏天其实我想着和你一起玩儿喷泉,可你从来没提过,我只好和红玉一块儿玩儿了。你看看别的谈恋爱的年轻人,都在喷泉里追逐打闹,互相泼水,多浪漫啊,你就不懂得浪漫,跟个木头似的,太没趣了。还有旁边那个公园,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咱俩去公园散散步吧”,每天下班都有机会,可你每天都不说,浪费了几百次机会啊。这能怨谁,怪不得你到现在都找不到女友呢。你得制造一些浪漫啊,谈恋爱期间都这么没趣,结了婚后就更没趣了。制造浪漫又不是很难,并不是非得像电影电视上的那种浪漫,其实只要多说说有趣的话就行,可你又不爱说话。唉,这可怎么办呢?和你在一起太闷了,不和你在一起又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母亲,你和你母亲对我和红玉都那么好。其实你只要稍微爱说话一些我就答应做你的女友了,也就不会这么犹豫了。

他俩在广场上朝西走去,一路上很少说话。红霞在想心事,杨旭是很拘谨,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和红玉在一起时就不拘谨,因为他只在乎红霞对自己的看法,怕自己说的哪句话让红霞笑话,或者觉得自己没趣,可是他不在乎红玉对自己的看法,因此和红玉在一起时就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俩走到广场的最西端,在他们曾经摆摊儿的位置停下了。他们现在对这一小片地方已经产生了感情,好像这一小片地方就是自己的,虽然眼前没有爆米花机,没有电动三轮车,可他俩脑海里能够立即浮现出爆米花机和电动三轮车。

红霞突然问杨旭:“如果这里一直让摆摊儿,你想摆几年?”

“这个……”杨旭想了一下说道,“摆个两三年就行了,反正这个挣得也不多,如果挣得多的话就多摆几年,如果挣得非常多的话,摆一辈子也行。”

红霞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说道:“你这一点和我想的一样,我刚才想的也是摆一辈子,只是我没考虑到挣多少。确实,如果挣得少的话只能摆两三年。不过我想摆一辈子是因为这个摆摊儿很舒适,每天坐在这里可以看风景,看旁边这个公园里的树木一年四季的变化,看街对面那一排杨树,树叶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尤其是太阳快落山时,闪着橘红色的光,好看极了。”

杨旭一边听她说着一边朝街对面的那排杨树看去。那是一排白杨,都有四五层楼高。当这里还是农村的时候这些杨树就已经有了,陪伴了杨旭三十多年,因此他对这些杨树也产生了感情。他小时候夏天常在这些树上逮天牛,至于红霞说的那种美景他已看了无数次了,所以当红霞说出来时他感到很亲切,很欣喜,觉得两人有共同点了。

他于是说道:“我也觉得太阳快落时的杨树最好看。对了,你们杨树镇是不是就是因为杨树多才叫杨树镇的?”

“是啊,我们镇里到处都是杨树,还有杨树林,有的杨树都有……嗯……差不多十层楼高吧,比你们这杨树高多了。我们都管它们叫穿天杨。在我们村里因为没有楼房,就是在镇里也没有太高的楼,最高的可能也就五六层,而穿天杨比所有的楼都高,所以在村里和镇里它就是最高的物体了。我小时候还经常想,要是能站在那树梢上该多好,就能够着天了,还能看到最远的地方。”红霞说着望向街对面的杨树梢,脸上露出美丽的笑容,好像正陶醉在对童年往事的回忆当中呢。

杨旭看着她的笑容,被迷得如醉如痴,觉得此时红霞的笑容是世界上最美的笑容,就像小孩子一般天真纯洁,又不失女性的妩媚动人。

他于是又问道:“你们村为什么叫一间房村啊,是因为村里有一间特殊的房子吗?”

红霞笑道:“不是,是因为第一个在我们村定居的人他当时只盖了一间房,所以后来就把这个村子叫一间房村了。这是我爷爷跟我说的。他说在清朝康熙年间,有一个人来到我们村那个位置,当时那里还没有人居住,他觉得那块儿地方很好,靠着水,我们村里有一条小河,可以喝,也可以浇田,所以他就决定在那儿定居,盖了一间房子,后来又有别的人到那儿定居,渐渐地就形成村子了。这故事也挺美,对吧。我小时候还经常想象着那个人来我们村子那块地方时的情景,我把他想象成了我,来到那个地方一看,有山有水,风景优美,土地也很平整,很适合种地,于是就决定在那儿定居,然后就是盖房子。其实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那儿住也挺好的,有一种隐居的感觉。当然也包括我的家人,就像那个第一个在我们村定居的人,肯定也包括他的家人,否则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怎么会有后代呢?而且也太孤独了。”

杨旭心想:要是我是你的家人就好了,就我们两个人住在那里。他很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哪怕用开玩笑的方式说也行,可是鼓了半天勇气也没好意思说。

这时他俩开始往回走了。红霞看到在东南方离楼顶不远的天空上有一轮圆月,就说道:“今天的月亮是圆的诶,估计是十五了,或者是十四和十六。”

杨旭也朝月亮望去,想起今年一月份自己和红霞有一天晚上也来这儿散步,也是看到了月亮,但那时的月亮不圆,还是红霞教给自己怎样分辨十五以前的月亮和十五以后的月亮呢。转眼现在都快过去一年了,可是自己还没追上红霞,什么时候才能追上呢?他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红霞,看到她扎着马尾辫,穿着红色的羽绒服,蓝色的牛仔裤,虽然穿着打扮很朴素,可是在自己眼里却是那么美丽,那么有气质。在他看来,红霞不管穿什么都很美,因为人本身就很美。他觉得自己配不上红霞,可是又十分想追到红霞,甚至觉得没有红霞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快乐不起来,一辈子都不想再追别的女孩儿了。再说追别的女孩儿就能追上吗?到现在为止,他追过的女孩儿当中,只有红霞和他说的话最多,和他相处的时间最长,也和他相处得最融洽。但他不知道红霞是否喜欢自己,也不敢去问,怕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而今天晚上通过红霞和自己说了这么多话,他觉得有点儿门儿。尤其是红霞和他说关于红玉的事,他觉得红霞是把他当成自家人了才这么说。因此他心想:现在红霞应该已经愿意做我女友了,只是我没有问。今天晚了,时间不充裕,等明天我再问她吧,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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