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惠明寺年华(一)

闻名遐迩的惠明寺,本是一座古老的寺院,坐北朝南。位于河顺镇申村。

慧明寺是一个梦。钟声阵阵,梵香袅袅,氤氲了数百年。

但,自我幼时记事起,从来只知道它是学校,确切的称谓是:河顺公社申村学校。

寺里没有佛像,没有和尚,更无木鱼。每天见到的,是成群结队的学生和老师;每天听到的,是上下课的钟声,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下课后学生嬉闹声。

所谓的钟,乃半截铁轨也,挂在后殿屋檐下,用铁丝绑着,悬空固定在一根柱子上。用一根短铁棍,连续敲击它,发出有节奏的清脆的声音,来表达上下课。

所谓的教室,就是寺院里的殿堂,有前殿,中殿,后殿。中殿前后各有两个院子。每个院子里,位置居中的东西两面(或者说左右)两个小殿房。而且,中殿右前方还有一座三间左右的旧式小灰瓦房。后殿西边,有五间六十年代建起的大红瓦房(三间为教室,两间为教师办公室)。后殿东边,是五间旧草房,也是教室。

据我的初中老师——今年已经八十多岁的吕桂生老师回忆,用寺院来办学,源于一九四五年左右。那时候,林县是老解放区,村里在惠明寺里面办过识字班,随着全国解放,又办起了小学,学制为五年(文革期间延迟了两年)。文革时期普及中等教育,村里又在慧明寺里办了初中,因和小学在一起,便称为戴帽初中,学制为两年。每年有麦假秋假和寒假(不记得有暑假),年头至年尾便是一个学年。

我的初中求学梦,以及我的工作,就从与惠明寺结缘开始。

                            一

        东寨村的学生要到申村上初中,是因为当时申村东寨郭家庄三个自然村,为一个行政村。我们东寨村有小学,初中到申村上,距离约有一公里。途中要趟过村西河滩,走过一条名字叫做“土谷洞”的沟。 

        在惠明寺最初的两年,是我上初中时的1970年、1971年。这两年里,我与我的发小杨文芳(又名楼喜),共用一张我家旧式桌子做课桌,是我俩把桌子用绳子绑好,拿扁担从本村一路抬到申村学校的。

两年内,先后换了四个教室。初一时,先是在前院的小东殿房,后来移至中殿右前方的灰瓦厢房。初二时,先在后殿,后来又移到后殿西边的红瓦房里。

中殿是空的,上音乐课时候用。每逢上音乐课,全班同学排队站在殿堂中央,音乐老师站在队前教唱歌曲,没有伴奏,只有清唱。记得一开始教音乐的老师叫魏柯金,个头壮实,嗓音洪厚,开口一唱,震得大殿里嗡嗡回响。在那里,我第一次学会了新闻记录片电影《红旗渠》里插曲《定叫山河换新装》。

我在本村上小学时候,一向胆小怕事,很本分的一个学生。只记得音乐课上老师经常让我站起来,给大家唱歌做示范;还记得一年级时,老师说话喷到了我眼睛里唾沫星子,我哭着跑回了家,因为我听大人说,唾沫星子喷到眼里就会长“黑掐了”(林县方言),连累老师又去家里道歉,把我重新叫回学校去。此类事如今想起来,真有点令人啼笑皆非。

到了申村上初中时,或许是年龄的缘故,却一反常规叛逆起来,突显出少年不谙世故的顽皮。

初一时候,我不爱学数学,曾把数学课本上的几何图形,全部用铅笔或钢笔画成了妖魔鬼怪。甚至把课本书页从中间一劈两半全部撕扯。课堂上偷偷地吹口哨,而且是口型微微地张着,似张非张,很自然地发出声音来,口哨一响老师就会皱起眉头停止讲课,用眼光在全班进行扫描,想逮着吹口哨的人,但结果总是落空,因为发现不了目标。他哪里会想到有人不撅嘴唇也会吹呢!如今,我的这个绝技已经失传了,呵呵……

初二上学期,教室移到了后殿。

有一次预备钟声敲响后,我和两个发小(杨文芳郑保昌)在课堂里转圈追赶着连笑带跑,甚至都没听到上课钟声响,直到数学老师推门进来,我们才傻了眼!连忙缩脖子伸舌头挤眼睛地坐下上课。老师当时没有处理。

本想此事已过去万事大吉了,不料下课后,数学老师单独把我叫到了办公室,一顿数落:“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哥哥在学校一直是优秀学生还是班干部,可你呢?”接着扔给我一张稿纸:“写检查!保证以后不再犯!”

我低头不吭写着,可肚子里早已腹诽数次:“哼,三个学生就拿我试问,太偏心了!我不服!”

心里有气,就一直想着报复老师。终于有一天,想出了好办法:后殿大门关不严,两扇门只能错对着关。我把打扫卫生的笤帚放到门头上,反复试验推门让笤帚掉下来,能够砸住人又不让人受伤。(试验过程中,曾经砸住了一个女生)。而且我是公开实验毫不避讳,唯独把老师蒙在鼓里。

开心的时刻终于来了。有次上数学课,老师一推门笤帚掉下来,他急忙一闪头,砸到了胳膊上。我和全班同学低头都捂着嘴笑。老师阴沉着脸走上讲台,伸出手指点着黑板,发出“哒哒”的响声,严肃地说:“谁干的,自动站出来!”

没人吭声,也没人自动站出来。教室里一片寂静。

老师见状,换了方式:“每人写个纸条,只写三个字,不知道就写不知道,知道是谁就写出谁的姓名”。同学们写后,他让班长把纸条逐人收缴上去。然后布置了作业,径直走到我身旁:“你跟我来。”我心里通通直跳感觉不妙。他怎么不上课了?

我壮着胆子跟随老师到了办公室。老师问我:“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我一本正经地说:“不知道。”

老师把一张纸条放到我面前:“看看吧!”

天哪!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哪个王八羔子写的?我心里骂道。

老师这次没有发火,只是很平静地说:“以后对你的学习,我不再管,作业不用交,你自己想干啥干啥,与我无关。走吧!”

这样的处理,非常出乎我的意料。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我边走边想:哦,老师不管我了!好,算你狠!你不管我了,我偏学个样子给你看!你不用我交作业,我让同学给我批作业!我还不信邪,我就学不好数学了!因为,转眼就放秋假了,年终寒假之前,就要去河顺参加高中招生考试了!不努力行吗?!

当然,初中时候也不都是这些不光彩的糗事。

                              二

秋假开学后,教室又移到了后殿西边的红瓦房里。

此后,上数学课我认真听讲,不懂的地方下课后问同学,作业完成后,让我的发小杨文芳和郑保昌,给我批改,因为他俩数学比我好。每天如此坚持不断。

文芳有一次给我批改作业的时候,他笑着说:“看你这事弄的,老师不管你了,我们倒给你当起老师来了!”保昌也如是说。我说:“老师不理我了,都是你们害的,我讹也要讹你们”!言毕,三人哈哈大笑。

我们三个是最要好的朋友,每天上学路上都是一起走,玩也是一起玩。文芳瘦瘦的脸上,一双眼睛透露着机灵,而且善于打乒乓球。保昌大个头,眼睛比较小,一笑两眼就眯了缝,眼光却很温和。他在学校篮球队,还是主力队员。我们三个抱团闹出了乱子,就我一个挨批受治了,于是三人又一起抱团学习。

我的数学成绩,从上学期每次考试不及格,到秋后两个多月逐渐攀升至每次考试八九十分!数学老师一改以往对我冷漠的态度,开始热情起来,班主任(语文老师辛成学)也经常拍拍我的肩膀鼓励我:“加把劲,争取高中考第一!”

我也信心满满。

语文数学两科名称如现在一样,但是那时候物理不叫物理,叫工业知识(简称工知)。植物不叫植物,叫农业知识(简称农知),政治课叫做什么似乎是“毛泽东思想课”。总之,各门课程我后来都居上游了。

这得益于老师的“激将法”,和俩好友对我的帮助。

我偏爱语文。我的作文,语文老师经常在课堂上读。特别是有一次去县里参观了阶级斗争教育展览馆回来,老师让写观后感,我的作文中,比较详实地描述了解放前几家穷人的血泪史。(这篇作文我至今还保留着)。老师当堂读了之后,许多学生不服气,认为我肯定当时记笔记了,我的发小杨文芳站出来为我作证:他确实没有带笔记本!那时候我的记忆力,对他们有点震惊。可我自己却不以为然。

我特别喜爱音乐,小时候,我家里有一支破笛子,六个孔坏了一个只有五个孔,我就用它来学吹笛子,看着简谱吹会唱的歌曲。最开始学吹的是《东方红》,电影《白毛女》插曲《北风那个吹》以及《学习雷锋好榜样》等等。上初中后,我又买来京剧样板戏剧本,听着当时的高音喇叭,看着京剧曲谱,学唱那时候非常流行的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红灯记》等等。主要唱段学会了,我看到别的简谱,竟然莫名其妙也会看谱唱词了!

初中时,我吹笛子已经比较熟练,因此进入了乐队。

宣传队的老师每次发给演出节目的简谱,我一看就会唱出来。有一次,老师发给我们乐队一份毛主席语录豫剧曲谱“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我边看边唱,突然间有人拍我的肩膀,吓我一跳,我抬头一看,是宣传队老师。我小心翼翼地问老师:

“我唱的对吗?”

老师说:“对呀!谁教你的?”

“我自己学的”。

老师感到惊奇,他自言自语地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于是就让我教演员唱歌。

之后在班里,我就成了领歌的,美其名曰文娱委员。

那个时候的文艺宣传队,全称是“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每个学期都要排练节目,主要内容就是歌颂工农兵英雄人物,歌颂毛泽东思想。每学期都要为本校全体师生演出一到两次。几乎每个学校都有这样的宣传队,而且还要以学区进行比赛。学校也有体育队,也要排练并进行比赛。但是学校文体活动的排练与演出,并不影响我们的学习,反而使我们学习积极性更高。

到考高中时,东寨村的初中生里头,我和我的发小杨文方郑保昌三个学生,如愿一起考入河顺九中,结束了在惠明寺里两年的“修炼”。

图片发自简书App

回想申村初中两年,很遗憾没有上过惠明寺那个塔。别的同学登上去玩,我胆小从未敢上过,只有望而怯步。

我上初中那个班,是中三班。一九七一年底毕业的。毕业那年,我15岁。红红的毕业证上有毛主席的“最高指示”,里面贴有盖着“河顺公社申村学校”字样的公章的照片,胸前带有毛主席纪念章。我后来把照片揭下来,把毕业证当做废品卖了。可惜了,那毕竟是我青春年华的见证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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