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那年,整个北京城人心惶惶,大街上几无人迹。凡是发烧的人员一律隔离观察,我,不识时务地发了个小烧,37.3度,一个令人尴尬的温度。同寝室的几个哥们儿,纠结复纠结,上报、不上报?室友倒不是担心我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上面查得凶狠,鼓励互相监督(俗称告密),隐瞒不报者一律连坐。想想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自首得了,不就是一个人关在小黑屋吗。就这样,我来到了“烧友”隔离区,实际上就是学校的招待所。
刚一踏入“病房“,多少有些惊慌。说好的一人间呢,怎么还有个主儿。非典啊,吹口气都可能感染。两个人关在一起,吃喝拉撒,打嗝放屁全在一起,万一这位携带病毒,可不是“呵呵”一下就完事的。同屋的仁兄估计也是这个小心思,本来一个人躺在屋里,优哉游哉,忽然来了位不知底细的“疑似患者”,难免心生怨念。好在这位仁兄倒也爽利,立马带上口罩,把所有的气孔全都堵上。于是,两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一会儿,觉得厌烦无聊,又都不愿意张嘴说话,各自躺下睡去。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忽然听到屋外哨声骤起,正在懵圈之际,只见同屋的仁兄,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嗖地一下不见了踪影。我还在错愕、回神、慢慢站起躯壳的时候,这位仁兄已经瞬移回床前,手上豁然多了一盒盒饭。这速度,不去当兵可惜了。我小心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到院子的中央有张桌子,桌子上只剩下一盒盒饭,想必是我的那份。于是乎,慢慢踱出屋外,故作洒脱地取回食用。后来才明白饮食环节的整个流程,送饭的人将盒饭事先码好在长桌上,再将桌子抬到院子中央,随后一边吹着哨子,一边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安全屋。隔离的病人们,一听哨声,飕飕、飕飕、飕飕飕,神鬼一样地瞬取盒饭。我性子慢、体质弱,飕不过他(她)们,索性踱着龟步去取那最后一盒。不过,万一这群人中真有非典患者,我被间接传染的概率可能会更大些。
每天早上七点左右,总有一个头戴口罩的大夫远远地站在门外询问我们的体温,同屋的哥们每次报得都很高,看他欢快的样子,实在不像高烧不退的患者。我呢,不管自己实际温度多少,按照逐次递减的策略报:37.3、37.2……36.8、36.5。 隔离区规定连续三天不发烧就可以出去,所以不到一周,我就卷起铺盖回家了。不知道同屋的那个哥们什么时候开始调低自己的体温,我只是纳闷,在我出去时候,没人量我的体温(包括手枪式的那种),验明真伪,万一我是诈和呢?
在那个人人自危的时期,隔离区的病友们仿佛没有产生任何“革命”友谊,至少我和我的室友一句话也没有说,或许无关信任,而是我内向的性格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