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的睁开眼睛,感到头特别的昏沉,全身无力。大大的吸了几口气,发现自己躺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看着墙顶,这灰暗的墙顶是那么陌生。他扭转着头左右看了一下,墙面也是一样的灰暗一样的陌生。他立马坐了起来,环顾着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面,没有门,只有一个狭小的窗口嵌在一面墙上。“自己是怎么进到这里面来的呢?”心里发出这样的疑问。他把手向俩边打开,想撑在地面上,让自己舒服一点,可他发现自己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在这密室一样的空间里面黑压压一片,没有灯光,墙上也没有电灯的开关,连线路也没有看见。所以他只好低下头把眼睛凑近过去看看自己触碰到的究竟是什么,当他看清是什么的时候,不由得大叫了一声“啊”从地面上惊吓的站了起来,疲惫的身躯一下子苏醒了过来,那是一架白骨。
他向后退,退到了有窗口的墙面,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线,看见地上躺着好几架白骨。他害怕起来,身体瑟瑟发抖。转过头,望向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外面什么也没有,看不见房屋、树木、小草、大地。这里出奇的静,没有一丝声响,阴沉沉一片,让人倍感压抑。“喂,有没有人啊,喂,有没有人啊,有人吗?救救我,有人吗?救救我。”他大声喊道,可是外面传来的只是自己微弱的回声,像幽灵在阴沉的空气里发出的喊叫。他靠在墙上坐了下来,望着地上的几架白骨,或许自己也会成为一架白骨,泪水从眼中涌了出来,滑过他的脸颊。太久没哭过了,都快忘了眼泪是咸的。“我是怎么进到这里面来的呢?”“又是什么人把我弄到这里面来的?”嘴里吐出这样的疑问。他努力去回忆,使劲去想,双手不停的挠着自己的头发,可脑里一片空白。“也许是被人绑架了,”他开始猜想。突然看见自己手上戴着百达翡丽的手表,这是自己很钟意的一款,是一块6104G的腕表。如果是绑架的话,绑匪肯定会把这块表拿走的。仔细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伤痕,没有被绑过的痕迹,不,不,不会是被绑架了,一个绑匪也没有看见。“怎么回事,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啊,啊,啊,”他大叫起来。现在,看着躺在眼前的白骨,并不觉得他们有多么可怕,可是想到自己也将成为一架白骨而害怕起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第一次感到死神就在自己身边,第一次发现生命的珍贵。害怕,绝望,在害怕与绝望中开始了回想,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以前,为了利益出卖朋友,背信弃义。为自己着想的朋友,把自己当朋友的朋友,一起经历过风雨的朋友。可自己背叛了他们,变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一个唯利是图的人。自己失去了他们——真正的朋友,因为利益,自己把利益看得太重了。为了钱财,丢弃道德,抛弃真爱。自己的母亲,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把自己的孩子养育成年之后就开始老去的女人。他知道自己成年之后就没有陪伴过母亲,工作之后就很少回家了,一年也就那么几天。即使有时间回家去看看,自己也是不愿意踏上那条归途的,只是寄去丰厚的钱财,让母亲温暖着身躯。可钱财也就只能温暖着母亲的身躯,无法温暖她的心灵。母亲一人在空荡荡的房屋里得有多么孤寂啊!母亲得病期间他都没有陪伴在母亲身边,不可原谅。他难以理解,母亲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生病了呢,生病的她怎么一下子就去世了呢?临终前她看见自己的孩子笑了,她是笑着离开这个世界的。母亲还没有老去,还没有真正的老去,他无法想象还没有真正老去的母亲真的去世了。以前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件事,直到今天,自己陷入了困境才去回忆这一往事。自己不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啪”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混蛋,你他妈就是个混蛋”这一巴掌是替去世的母亲打的。他又继续回想:那个女人,从始至终爱着我的那个女人,我的妻子,我竟离开了她。在我贫穷的时候,她陪伴着我,不离不弃;在我丧气的时候,她鼓励着我,载歌载舞;在我落魄的时候,她守护着我,相依相偎。可辉煌腾达之后,我抛弃了她,给了她一笔不菲的钱财。离开的时候她流着眼泪,我知道她不在乎钱财,她只想爱她的男人一直爱着她,她只想她爱的男人一直陪伴着她,她只想我们能够白头偕老。“啪,啪,”“混账,你这个混账东西。”回忆的画面在他的面前铺展开来,清晰可见,就像幻灯片一样不停的播放着。他从这幻灯片中看见了自己丑陋的面容,肮脏的心灵。自己是个罪人,不可饶恕,或许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他开始抽噎,不停的啜泣,泪水又一次涌出了眼眶,滑过脸颊,只是这一次不再觉得它是咸的,而是带着悔过的苦涩味。他不在倚靠着墙,跪在了地上,双手捧住脸不停的啜泣,哭声在这黒压、灰暗的空间里面游荡起来。他依然跪着,只是把手放在了冰冷黑暗的地面上,把脸埋在手掌里面,哭声渐渐的小了越来越微弱,最后消失在空气里面。他倒在了地面上,卷缩着身体,向左倾倒着,左手被他的左脸压在下面,右手躺在地上遮住了他半边右脸,他就这样睡着了。
醒来之后,他不停的吞咽口水,也许是嗓子干涸的原因,可没有水供他畅饮。他坐了起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看着周围的一切还是原样,干涸的泪水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泪痕。他站立起来看向了窗外,外面还是阴阴沉沉的。时间好像没有前进,凝固了一样。他把左手靠近窗口,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手腕上的表的指针,现在是晚上七点过一点。可外面的天空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完全没有要黑的迹象,也许是表坏掉了。他再一次尝试着向外面喊叫:“喂,有没有人啊,喂,有没有人啊,”“救”在喊出第一个救字之后他就停了下来,第二个“救”字被他吞进了喉咙里面,“我”字更是没有酝酿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喊出“救救我”,过了几秒钟他喊道:“有人吗,有人吗?”他知道这是徒劳,倚靠在墙上,看着地上的白骨,不再为自己也将成为一架白骨而感到害怕。他感到了饥饿,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才想到自己今天一天都没有进食东西了。他想到了儿时妈妈给他做的炒饭,香气扑鼻的炒饭美味极了,有时妈妈还会在炒饭上面盖一个煎蛋,那是妈妈对孩子的爱,好想再吃妈妈炒的饭,好想再亲吻妈妈的脸颊。他想到了落魄时妻子给他煮的面条,热气腾腾的面条不仅温暖了他的胃,还温暖了他的心,那是妻子对丈夫的爱,好想再吃妻子煮的面条,好想再亲吻妻子的嘴唇。他想到了旅行时朋友给他带的面包,香气宜人的面包,不仅填饱了空乏的肚皮,也填补了旅途中的孤独跟残缺,好想再吃朋友带的面包,好想再拥抱朋友的臂膀。可现在,这些食物都吃不到了,这些事物也做不到了。可现在,有钱有什么用,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现在,他觉得活着就是最重要的,能吃饱,能穿暖,有个安栖之地,就是幸福的了。有亲情,爱情,友情的陪伴就是最大的财富。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多富有,简单,随意,也能快乐度过每一天。他的眼眶湿润,泪水涌出,眼泪再一次滑过他的脸颊,他不知道这泪水是为何而流,只知道这一次的眼泪是甜的,不再是咸咸的,苦涩的。看见地上的几架白骨,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离世的母亲,看见了自己抛弃的妻子,看见了自己背叛的朋友。他走向了白骨,在他们身旁躺了下来,他把手搭在一架白骨的身上,依偎在白骨的怀里,像一个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一样。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呼吸越来越微弱······
清晨,他醒来,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这漂亮的天花板是那么熟悉,墙面也是一样的漂亮一样的熟悉。原来这只是一场梦,他笑了。起了床,推开窗,看见偌大的庭院,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