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傍晚,日落山头。
夕阳散发着余温,远处针叶林密布的山坡,已被冰雪覆盖了大半,山顶与夕阳染红的天际形成了一幅美妙的油画。
北风呼呼作响,他又杀死了一头雄壮的中年麋鹿,猎枪还在冒着烟,这是他杀死的第五十头麋鹿了。因为这是他的工作。
十年来,柯林日复一日的狩猎,他变得沉默寡言,因为这冰雪荒原没有任何现在工业的痕迹,这是一处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他过着原始又神秘的生活。
三年前,他的妻子在一次狩猎的过程中被狼群袭击死亡,他从此变得不喜欢与现世接触,就连子弹与猎枪的更换,他也是远在五十公里之外的一座小镇购买,那是他唯一与现实世界打个照面的机会。并在那里卖掉他狩猎的皮毛。换取烈酒和火药,还有一些药物。
每年大雪封山,柯林就会在山里待上十个月甚至更多,只有短暂的夏季来临,他才会选择出一次山,骑着自己已经年老的马,让跟他一起生活了五年的阿拉斯加犬看守家门,并留给它足够的肉和水。
柯林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与大雪封住的山一样,沉默,庄重,不可接近。那把手中的猎枪被磨得泛光,那是他赖以生存的命门,高大结实的身躯,锐利的眼睛,深色的头大,高大的鼻梁,走起路来像一头成年的棕熊,十年前他辞掉了玻璃大楼中日复一日的工作,来到这里,带着妻子,他想象中的生活和现在完全不同,因为他选择了没有淋浴和网络的世界。精美的小木屋如今也只剩他一人坚守,平时阳光正好的日子里,山里只有野兽和融冰的声音,他坐在门口斗狗,脑海里总想起以前妻子在门口备马的样子,那是一段幸福的时光,他们在荒原上徜徉,在林间穿梭,雪中漫步,他粗狂但不粗鲁,她坚强却不失风情,他们在木屋中做爱,在河间洗澡,那冷冽的水让他们清醒。令他们快乐,笑声回荡的山间如今沉默不语。
三年过去,恍如隔世。
柯林总觉得他的选择害死了妻子,是他让生活变得面目全非。然而,提起猎枪,他总能在山野间,在寒风与荒原中找到意义,每次开枪,猎物倒下,冒着鲜血,他从未感到恐惧,他敬畏生命,只有在冬季快结束的时候,他才会去终结那些成长了一年的壮年麋鹿无数个小麋鹿在他枪口下溜走,他控制得住自己的双手,以免让自己迷失在杀戮的快感里。
十年里,他越来越觉得妻子的死是自然界对他的惩罚,那天晚上他们不应该坚持继续等猎物出现,妻子说应该返回,他拒绝了,导致了悲剧的发生,被狼群围住的他们做了困兽之斗,逃回家里时,妻子失血太多,他毫无办法。
懂得了节制与谨慎的他,在这几年里目睹了这所世外荒原的变化,捕猎变得越来越困难,人们在山外建起了商业中心,立交桥,机场,和巨型建筑,水泥丛林吞噬了大山的边界,动物们开始减少,毛皮需求却日益剧增,他却还是坚持用每年冬末的猎物换取一些生存所需,但这也越来越难。
直到有一天,他最担心的还是来了,因为环境恶化,曾经的小镇如今的商业中心水源受到污染,死亡逼近建立起水泥丛林的人们,他们开始圈起这仅剩的山头,禁止捕猎。
柯林没有收起猎枪,他已经回不到那里了,他曾经选择放弃了玻璃大楼,如今变得更可怕的玻璃大楼怕是连他自己都会吞噬,他付出了代价,却并未后悔。
坐在木屋门口的他知道这一切都会消失,但他仍然拿起了猎枪,骑上了老马,带着那只忠诚的狗,向更深处走去……
没有回头望一眼身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