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一年,我们在同一家医院实习。他学影像我学营养,我们很少甚至没有正面接触的机会。
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因为我们实习生院里有个临时搭建的女工宿舍,有一天晚上突然电线短路着了火。
顷刻间一股呛人的电线糊焦味伴随着浓烟腾空而起,吓得那些女工惊叫着本能的向外冲去。在混杂慌乱伴有尖叫的夜幕里,我看见了他,像一只矫健的鹰,又似一只勇猛的兽开始频频进出那间失火的小屋。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齐心协力扑灭了火。他满面黑灰不声不响的走到水井旁,开始洗刷这场火留给他的纪念。
后来听人说他是他们学校这批实习生的队长。
从此,来来回回进出实习生大院的时候,经常不期而遇。可是彼此,没有任何接触。
02
医院有一个篮球场,每日太阳偏西,绚丽的霞光金子般洒满场地的时候,总会吸引不少球迷在此东跑西颠,过过球瘾。
他是场地上的常客,而我每日下班后也会随着围观的人群在此驻足观看一会,即享受一份8小时之外的悠闲也能感受一份生龙活虎和青春的悸动。
他弯腰拍球,左躲右闪,在围堵中矫健前行的身姿;他以优美的弹跳将篮球准确无误的送进篮筐的腾空一跃;在我眼里都定格成了夕阳下最美的剪影。
渐渐的,如果哪天他不在,我的心里就会平生一份失落和遗憾,一晚上都怅然若失。而如果哪天我去晚了,必定见他站在操场边上东张西望,一会瞟一眼场上的比赛,一会狠命的在蓬松的头发里抓几下,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一旦捕捉到了我的身影,立马露出会心的笑容,朝着我挥一下手,精神抖擞的跳进场地里。
我们从不曾约定却达成了最和谐的默契。为了共守那份一天里最美的夕阳红,每天每天,我们如期赴约。
可是,我们依然不曾说过一句话。
终于临近毕业了,我们开始准备毕业考试,我想,这份从来没有约的约定应该暂停了。
这一天,我没有去操场,吃完饭直接到图书馆复习功课。天知道我看进了什么?!我这才猛然发现,这一约定已经成了我生活中举足轻重的一部分。
我心烦意乱,思绪早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我强迫自己安心学习,可是没用,一晚上我什么也没干成。
我悻悻然走出图书馆准备回宿舍睡觉算了。刚出校门,我就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被昏黄的路灯拉得细长的身影,我当时有一种莫名的眩晕。
他一步跨到我的面前,定了定神,才故作轻松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去操场啊?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心怦怦跳着,轻声回了一句“我复习功课了”然后顺着墙角飞快的走了。
满天的星星,月亮很亮,他帅气挺拔的身姿恰如这夏夜温暖而舒适的风,一丝一丝渗入我的心田。一种从未有过的眩晕袭遍了我整个的人。
03
第二天,当我一边在路上走一边思附是先去操场看看呢还是直接去图书馆复习时,一辆自行车嘎然横在我的面前,我惊愕的抬头,看进他横跨在自行车上,正微笑的看着我,说“我们去看电影好吗?”我几乎没经过思考就点了头,他说“来,坐上来,我带你。”
我并不是一个随便或者很开放的女孩子,平日里我甚至有点矜持,我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我并不了解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可是当时那份欢欣和愉悦却是真实的,我们说着笑着,很快就到了电影院。电影早就开演了,可是这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情绪。那天电影演的什么,我这个影迷是一无所知,唯一的记忆就是在影院里我们互报了姓名,然后他说“这里又闷又热,我们出去走走吧”
于是,我们又开始朝海边进发,大部分时间是他带我,有时我骑车,他在后面推着跑,我们叫着嚷着,在身后洒下一路的欢声笑语。
路边低垂的杨柳轻拂着我的面颊,带着咸味的海风柔柔的吹在身上,闪烁的霓虹灯时不时投射出光怪陆离的斑斓,我们象两只偷偷来到人间的精灵,在夜晚的街道上奔跑穿行,播撒着温馨和幸福。
海边有一片松软而温暖的沙滩,素有“情侣滩”之称。我知道我们不是情侣,我们甚至不曾想到爱情这两个字。青春年少的岁月里,除了爱情一定还有别的浪漫情怀,就像此时相约而来的我们。
我们坐在还带着太阳余温的沙滩上,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第一次,我跟一个男孩子在外面待到了凌晨一点,第一次我跟一个还不熟悉的人谈了自己的生活和理想,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毫不造作。
第二天,同宿舍的同学问我昨晚去了哪里?怎么那么晚才回来?我猛然一惊发现了自己的反常之举,难道这就是一份初恋的感觉?
04
这份感觉伴随着实习结束日期的临近变得越来越酸涩沉重。直到那个周末,他们学校来接他们的大巴早早就停在了宿舍大院门口,有人开始陆陆续续往外搬行李。
他堵在我去吃早饭的路上,定定的看着我说:“要走了。”一种离愁别绪陡然爬上了我的心头,我的心潮湿的拧在了一起,轻轻的说了句“再见。”他紧跨了一步声音有点沙哑的说到:“我会想你的!”“我也会”我脱口而出的同时赶紧转身离去,怕他看见我夺眶而出的满面泪水。
站在我们院子的水井旁边正好可以看见他们堆放行李的地方。那天,我故意跑到院子里来洗衣服。而他早早的把行李堆放好,然后坐在行李旁边,一直没动。我们就这样互相张望着,不曾再说一句话,没有再见,更没有承诺。
阳光很炙热,太阳火球一样烘烤着大地,院子旁边的菩提树上绚丽的花朵开得很美,有几只小鸟正站在树上欢快的鸣叫着,我无奈的陷在这多情的大自然里,心神不宁。
车子终于慢慢的启动了,他一直向后张望的面孔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
我像撑了很久终于到达终点的运动员,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有一种无力支撑的虚弱。我放下洗了许久也未洗完的衣服冲进了卫生间,水龙头的水哗哗的流着,我把水撩在自己的脸上,掩盖着抑制不住的抽噎和滚滚而下的泪水。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思念,终于理解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真正含义。
看书走神,茶饭不香,做什么都没情绪。无数次,不经意的一句谈话、一首歌词、一幅画面,一段文字,都会令我泪流满面。
远在几百里之外另一座城市的他,不知道是否也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我?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来自他们学校的一封信。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彩色的纸张,虚印的LOVE布满全页,中间有两个硕大的符号“?!”,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我把它读成“想我吗?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