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节,我得了肠胃炎,又吐又拉,去了医院在发热门诊和普通门诊之间来回折腾。连续5天靠着米糊度过,可想而知我的五一假期过得是多么的闹心。就在最后一天,接到了一个好久不见的大学同学发来的信息。
她问我在吗?其实当时我是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回复短信的。出于礼貌回复了我在。接着过了好久她才又发来一段文字。大致内容是想来军总看病,问我能不能加到某位专家的号。因为她在山东,我以为是她的家人,婉言拒绝让她去济南的大医院看一下,疫情期间住院陪护都不方便,就不要折腾老人了。
又过了好久,她又发来一段文字,她19年得了胃癌,切除后,去年11月底癌症转移。今年2月份又做了切除手术,术后肠梗阻一直未愈。靠着输液过活,已经瘦到80斤了。回信息比较慢,是因为一直在吐。当时看完,我就傻了。心里一紧,立马联系一圈朋友,加了号,通知她来南京。
为了防止加号有差池,让她又挂了上午的一个医生的号,结果上午看完后她彻底奔溃了。医生说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她准备放弃下午加号的专家看诊,挂完水就回山东了。我说你等我,我要见你一面。
一路开过去,就想起大学时初见她的样子。推开大学寝室门第一次见她,她穿着一件大花衬衫,坐在下铺一针针地缝着被面。我当时就傻了,这是宿管阿姨吗?为啥还要缝被子?她见我盯着她看,很腼腆的站起来,和我妈妈打了招呼,和我笑了笑,说道她是山东沂蒙山来的,叫赵萍萍。
大学四年她是寝室里起的最早,睡得最晚的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爱吃馒头还是为了省钱,她的晚饭几乎都是老干妈配馒头。我们不想穿的衣服送给她,她也很开心的拿过去穿。我们有时候偷懒不想打水,总是蹭一下她的热水。记忆中她的壶里永远装满热水。她是宿舍勤劳的大姐大。
大学毕业,她和同学在北京租了个房子,留下来考律考。她是毕业后第二年考上的。考上后回到山东做了律师,老公是大学老师,生了两个儿子。在我们眼中,一直过得很幸福。
这一转眼,离毕业7年小聚后又有近10年未见了。她发来的地址在御道街的瑞阳诊所。诊所是透明的玻璃墙,一眼望去,就感觉第一间挂水房间里,躺着的人是她。推门进去,她老公迎上来打了招呼就坐在了外面。
一路上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哭。得重病的人最怕看到别人可怜,同情的目光,他们需要的是阳光,是正能量的传导。坐在她身边,我们两相视一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说,你还好吗?怎么插了那么多管子?她说吃不进东西,就靠着输液活下去。
我们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以前的同学,聊了孩子,聊了家庭。我不敢问太多她的病情,她也不愿意说太多,简单两句,就如短信中讲的一样。我看着她的右手,干瘦干瘦,上面有好多的针眼痕迹。她说,已经扎不进去了,现在换到了左手。然后又说,你别减肥,胖胖的挺好的,我现在可羡慕你这样了。
5月的天气还是有点燥热,但她还是穿着毛衣,一件厚的外套。说个两三句,就要缓一缓气。我看着玻璃外有个年级稍长的女人一边看着我们一边在擦眼泪。她说那是她的姐姐,陪着一起来的。看着她姐姐哭,我眼圈也有点发酸。假装抬头看看输液的瓶子的刻度,硬生生憋回了眼泪。
她说我们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说,你别瞎说,等你好了,明年我去山东,你请我吃海鲜。她笑了笑说,老天爷会可怜我吗?话没说完,她突然呕吐起来,我慌忙的四处找抽纸,她老公和姐姐冲进来,赶紧帮她接着呕吐物。她嘱咐我,你快回去,你快回去,并让她老公送送我。
我想,她是想相互保留一点最初的美好模样,催着我离开。刚上车,眼泪就下来了。我的大学生活,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与除了家人以外的人生活了那么久。我们一起逃过课,一起在寝室喝燕京啤酒喝的大家一起大醉,一起去熬夜等升旗,一起去爬过长城,一起去对方的城市旅游,一起因用电磁炉被老师批评写检查……
我们是相互青春的见证者,但是你却要提前离场。面对生命,我们无能为力,唯有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