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刚放暑假没几天,村庄和田野里的上空就传来入夏后的第一声蝉鸣,我和弟弟便开始着手做捕蝉的工具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先要寻一根长竹竿,实在寻不下,直且长的树股子,只要粗细合适,亦可替代。然后寻一根铁丝将其弯成圆形,直径约莫一拃,弯好的铁丝圈要欲留上一截儿手柄,以便最后固定在竹竿上。下来需要寻一个塑料袋,在物资匮乏的八十年代初期,这东西还真不好找,唯一比较容易得的就是装“山丹丹”洗衣粉的塑料袋。这时候需要穿针引线的动点儿针线活儿,将塑料袋儿缝制在铁丝圈儿上,最后将手柄用铁丝固定在竹竿顶部,至此大功告成,捕蝉神器在我们手中诞生了。
吃罢早饭,大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我们哥俩扛上神器直奔村东头的污水渠。污水渠是地上人工渠,渠里大多数时间是没有水的,渠沿两边尽植白杨树,像两排整整齐齐列队的哨兵,一直伸向远方……白杨树树干笔直,个个都在碗口粗细。知了爬在高高的树干上一动不动拼命地叫着,我高举着竹竿小心翼翼的靠近知了,将铁丝圈对准知了,此时要屏住呼吸,稳准狠,猛地一扣,凭借着树干的抵挡,知了便飞落入袋中。慢慢的将竹竿收放下来,将知了取出,掐掉一半的翅膀,他们就飞不跑了。
堰堎两边的草丛里、树干上爬了很多蜕了皮的蝉蜕,沙窝里时不时会遇见一只过路的蜥蜴(我们管它叫蛇夫子),偶尔会碰见一只菜花蛇游过草丛,蛇蜕倒是经常可以碰到……听大人说蝉蜕和蛇蜕都是可以入中药的 ,村里有一家的孩子捡了一个暑假的蝉蜕,卖给中药铺子,换的钱开学交学费都花不完。太阳越升越高,我们已收获了几十只知了,回到家中扔进鸡棚里。扔在鸡棚里的知了飞不起来,扇动着翅膀在地上拼命的“扑棱”着做最后的挣扎。一只来航鸡气定神闲地踱着步子走上前来,只需一个点头,知了就被叨入嘴中,知了在拼命的叫声中,一口一口被来航鸡吃进了肚子。
还有一种更神奇的逮知了的方法,集逮知了与烹饪于一体。那是在伏天里月高风轻的晚上,牛羊回了圈,鸡鸭回了窝,叫了一天的蝉,也终于止住了声。大人们正在院子里摇着蒲扇乘凉,我们三五个小伙伴一起摸到村子北头,田野里的月亮很大,星星很亮,夏风吹动老树,沙沙作响……玉米刚刚没过膝盖,庄稼地里秋虫的鸣叫声不绝于耳,反倒更显出了夜的寂静。
此时距离麦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麦场边大大小小的堆起了无数个麦笕积子。我们每个人在麦笕积子边撕扯上一大抱麦笕,抱到远离麦场的渠沿儿边的树底下---害怕把麦笕积子一会儿引着了,所以一定要远离麦场。一般由一个大一点儿的小伙伴用火柴点燃麦笕,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火光顿时照亮了我们几个小家伙儿红彤彤的脸蛋儿和身上。这时候,有的小伙伴去抱着树干使劲儿摇,有的在地上捡胡基蛋儿掷向树冠,目的是为了惊扰驱赶知了,让它们飞蛾扑火似的冲向火堆。果真有不少知了带着一声声叫声如箭一般投向火堆中,当麦笕即将燃烧完毕的时候,知了也快要被烤熟了。我们一个个迫不及待的用木棍在火堆里拨弄着,寻找被烤熟的知了,拨出来一只黑乎乎的知了,全然顾不得烫手。这时知了已面目全非,翅膀早被烧没了,掐掉头去掉尾,掀开背上的硬壳,一股肉香,迅即飘入鼻腔,我们不顾烟熏火燎,就着麦笕灰一口咬下这不够塞牙缝的一块儿小瘦肉。真香啊!在那个年代,这就是人间美味,天上的天鹅肉也不过如此吧。
至今让人难以忘怀,在一个月明风轻的夏夜,三五个小家伙在村庄外渠沿儿边的树底下,围着一堆麦笕火烧烤知了,伴着通红的火光,一阵阵欢快的笑声在如水般寂静的夏夜里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