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天上的岛。那一天,新历新年刚过,太阳像是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朦朦胧胧地射出几道柔和的光。船停靠在码头边,人们正在忙碌地装在运往岛上的物资,船仓中间很大的一部分,是一堆灰色的水泥和各种修建房子的材料。我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蔓延的群山和一望无际的海岸。海风不时地吹来,偶尔夹杂着几声海鸟的叫声。
多少年过去了,我总能在每一个冬天清楚地记起那天发生的事。船在海面上颠簸着前进,风浪不停地拍打着,我感到异常地难受,又冷又晕,坐卧难安。我咬着牙半躺着在船舱里,盖着一件破旧的被子,等待着这个漫长的时间过去。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夜里吐的一塌糊涂,崭新的军被也被弄脏了,留下了一块很大的痕迹。在岛上的日子,是我喝酒最多的时候,把酒言欢,借着酒劲,说着一些平时不能说的话——酒后说的话,谁又会当真?
每年的冬天都会有很多人离开,又会有很多的人要来。潮水起起落落,见证了每一个这样的场面。初来的人们,脸上总是禁不住露出难言的喜悦:终于到岸了,展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行人往来如织,岸上风平浪静。离开的人大概是难以言说的,喜悦、怀念、留恋、不舍,还有未解的心愿,那就通通交给明天,交给下一个地方。
我在岛上的日子整整呆了两年。在一个冬天到达,又在一个冬天离开。而岛上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又似乎结束的特别晚。每年的冬天,连队院子里的几棵松树都在发出呜呜的声音,特别是在夜里的时候。一整个冬天,我都能听见这种风声。
很多个海风呼啸的日子,我会一个人走上一段很长的路,在人迹罕至的海边,选择一处开阔的地方,听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看远处茫茫海面此起彼伏的波浪,偶尔晃晃悠悠飘过的几艘渔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静静地感受时间的流逝,感受内心深处的宁静与喜悦。
有一次,有个小兵找不到了,我们整个岛上找了一遍,各个茅草堆、破旧的房子、废弃的工事,一个个跑的腿也痛死了,嗓子也喊哑了,后来在一个坟墓边找到了,他静静地睡在那里。我们问他,为什么跑到这里来,难道没有听到我们的呼喊吗?他说,他只是有些累了,然后就在这里睡着了。
后来,我也离开了小岛,也开始,怀念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