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冷酷的人
“怎么不早点儿叫我?”高文书略带责备的声音让武凌恢复了神智。
“你先帮我扶着点儿琪琪。”武凌在察觉到高文书接过颜琪后,抽出自己的手,小幅度地甩着手腕。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缓和气氛的人,现在的场面让她有点难以招架。
“看来不需要我了。”蒲亦诚嘴角含笑。他分明看到刚来的男同学与武凌互动自然,男生的长相有些面熟,难道那次比赛台下的亲友团也有他?蒲亦诚差点脱口而出: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吧。多亏他觉得这么直白太过冒犯,毕竟人家可不一定把他当回事。
武凌的回答也及时把他未出口的话挡回去。
“谢谢,不必了。你的朋友好像在等你呢。”武凌用手指指右手边不远处目光一致,表情统一望向这边的三位同学。
“不着急。”蒲亦诚空着的两手无处可放,随意插进裤兜里,顺着武凌手指的方向,看到挤眉弄眼的三人。他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只说了这三个字。
又要尴尬了吗?!
“502,不介绍一下对面这位老同学吗?”高文书用一半身子支撑着醉得直说梦话的颜琪,嘴上也没闲着。
“你记得他?”武凌听到“老同学”,不无惊讶,不过也马上反应过来。“蒲草儿”这样一个在高中学校风靡的名号,身为她同班同学的文书当然不会不知道。
“不着急,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蒲亦诚依然“人淡如菊”。
又不着急?武凌心里满是问号。
“快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武凌确定刚刚蒲亦诚是看着自己说出这句话的。
明天…见?
蒲亦诚回寝室的路上,一直受到其他三人的拷问质询。他难得没有对这些八卦问题显出不耐烦,半戏谑半认真地回答了诸如“你勾搭的是学妹吗”“是什么事让你甩了我们,非要亲自出手呢”“你已经走神四次了,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之类的问题。
蒲亦诚也没想到自己从KTV旁边的饭店出来就正好碰到武凌,他更说不清是哪个瞬间让他二话不说就想站到那个人的面前,哪怕说声“你好,好久不见”。
高中时,蒲亦诚听到关于武凌最多的信息来自于语文老师。
他是一心要学理的,对于语文科目最不上心。他曾一度觉得古诗词是古代不务正业游山玩水的公子哥空发牢骚,现代文就是赋闲在家的宅男宅女对生存现状的抱怨,最无聊的就是老师们总要挖几个空让他们揣测素不相识的作者们的脑洞,你要是答错还要被批评没走进作者的内心世界。
这种对语文学科的反感情绪并没有因为老师的美化有所缓解,蒲亦诚固执地把用来背诵古文的早读用来攻克理综的最后一道大题,也留给得心应手的英语。他其他成绩都好,语文最差,也不至于拉后腿。老师对他只能闭一只眼瞎一只眼,全当他是对语文开不了窍。
每次月考结束,全年级总有几份考场优秀作文被打印出来,被语文老师一通声情并茂的朗读后,还要在班级公告栏处“示众”几天。
蒲亦诚再怎么听不进去作文的基本结构,谋篇布局,词语搭配这些老生常谈的东西,也实在忘不了老师时不时念叨的一个名字——这个武凌是不是每天就想着怎么练字,如何遣词造句,如何写好听的话讨老师欢心呢?
他对文绉绉的东西向来不屑,对动辄感性泛滥的文人墨客避而远之。所以,明明知道了班里同学讨论的对象,做操时隔三排斜右上方五六米多处的人就是老师口里的才女后,她也没有多看几眼。
不过,有几次上下楼时遇到,他恰好瞟过去时,也只是看到武凌面无表情的面瘫脸。他记得有次还和身边的哥们儿开玩笑说“舞文弄墨的女生是不是总觉得所有人都欠她少说一百万啊”,哥们儿哪知道他在影射谁,嬉皮笑脸地回答“你最近很关注女性啊,是不是春心萌动”。
他好像很少看到武凌笑,反正至少她对他保持冷冰冰的态度。不然有次他提醒迎面走过来的武凌鞋带松了,她怎么能不说声谢谢,也不低头系上鞋带,径直从刚打球回来的他和同学身边潇洒地走开呢。
高中时候,学生的考场都是按照上次校排名来安排的。这样的安排让蒲亦诚慢慢摸清楚武凌的底细。
她似乎习惯在考试开始前的一两分钟前,不紧不慢地走进教室,直接找空座位坐就对了。
两门考试中间的休息时间,她的同班同学会找她对答案,她的表情让人很难猜到她有没有失误。
蒲亦诚做完数学试卷后,总是在两位监考老师又交头接耳顾不上管他们时,懒洋洋地将一只胳膊支在课桌上,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抵在桌上熟练地转笔——顺便环顾一下埋头攻克最后一道大题的同学们。
在距离考试结束剩几分钟时,不出意外,他发现某个离他不远位置上的人,会呈现一副不甘心的表情,皱眉握拳,最终犹豫不决地擦掉答题卡上的某个选择题答案,再匆匆拿铅笔重涂。每每此时,他都好笑于自己刻意的“欣赏”和武凌难得一见的慌乱紧张。
他还以为她除了写八股文时会有感情,原来考数学时也还是会有情绪波动嘛。
蒲亦诚一向自信于自己的感觉和判断,他相信武凌不是他看到的那样冷酷呆板。这股毫无理由的相信让他对武凌的好奇感日益更甚,在大学校园第一次见到她时,他更确认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武凌蓄起了长发,尝试暖色系的服装,虽然和高中一样,不会化妆。她身边的朋友依然不多,但有一个经常贴在她身上。她好像参加了一个社团,也许聚餐后还和社团的人一起通宵唱歌吧。她会笑会怒会紧张,或许也会躲起来一个人哭?
总之,她今晚没有把他当成透明人,这算是一个好的信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