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语文:我天生是教语文的人
作者:姜广平
序言:语文书写着我的生命之旅(3)
3.语文,其实可以是一个人的全部人生
扪心自问,我为(wèi)语也好,我为(wéi)语文也好,我一直在努力
我一直对中国教育特别是语文教育抱着一种诗意般的追求
其实,每一个语文老师,都有他自己的语文
毋庸讳言,我们1960年代出生的人,大多历经了中国文化从毁灭走向重建的过程。恰恰是在我们“幼学如漆”的年代,中国文化正处在被破坏最严重的节点上,荒芜、破败、荒诞、暴力等,充斥了我们的儿童世界与成长岁月。现在,我们回望过去,能够平心静气地发现一点:那时候,我们一直生活在废墟与生活不断制造废墟的历史语境里。所以,我们此后很长时间,都是努力为了与这样的语境、与这样已经根植于我们血液中的文化剥离。否则,我们就不能得到文化的重生。这样,我们的“我为(wèi)语文”的过程,与生于1970年代以及其后的各个年代的语文人相比,就显得相对漫长而艰难。
也因此,写这一部书的意义也就显得非常重大,一来是想对自己的语文教育史有一个交代,二来是希望年轻的语文教师能从我们这一代人的语文教育史中汲取经验与教训,以更好地为语文事业奉献。
这本书应该是我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本语文教学方面的书,它多少带有点自传性质,但又不完全是传记。我努力将我的语文教学实践和教育感悟从我的人生经历中提炼出来,并想让更多的人们看到语文及语文背后的东西。
经历了三十多年语文教学的生涯,我深深地觉得,语文已经异化为我的另一种人生。或者说得直白一点吧,是语文供给我一方生存的空间,一种可以糊口的职业,一件可以赖以取得人生成功的工具。语文给了我所想取得的一切。怎样论定语文在我人生中的作用我觉得都不是过分的。
但恰恰就是在这三十多年里,中国的教育,中国的语文教育经过了一段很为尴尬的时期,人人都可以对语文评头论足一番,而最没底气的反而倒是语文教师本身。其实,语文的问题到底在哪里,并没有人能说得清。那么多专家、学者、教育行政官员及普通教师,都在对语文发言,可是语文的问题却是中国教育最重的问题。
当然,关于语文的问题究竟在哪里,我觉得,我,以及与我一样广大一线的语文教师,其实是在用自己的青春与生命诉说着语文、表达着语文。而在这样的人生行为与教育历程中,我们已经将语文是什么以及语文中存在的问题全部讲述清楚了。
也就是说,语文的问题究竟在哪里,其实,也许是我们能够说得清的。但我们人微言轻,无法产生什么决定性的影响,也无法让自己的想法成为更广阔层面上的现实。
说自己人微言轻,这绝不是谦虚的说法。
上文曾经说及,我曾有幸参与到教育部的部长级基金课题(即教育部“十一五”重点课题《科学教育与少儿潜能的开发》中。这一课题的背景是:当时,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提出开发右脑的要求,希望由教育部设立一个课题,组长为周德藩。主事者周德藩(原国家教育发展中心研究员、国家教育督学,江苏省教育委员会原副主任、省政协科教文卫原副主任;原江苏省教育学会会长、陶行知研究会会长;科学育儿社会服务援助系统早期教育专家,国家“十五”课题《科学教育——开发少儿潜能》课题组组长)有过一番话,让我明白,他才是有影响力的人——一个在国家层面上提出过素质教育理念的人,一个曾经的教育厅厅级官员,他有理由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影响力的人。事实上,在我们中国,就是这样的情形。然而,即便是他,也未能引发中国语文的更为深刻的革命。老人家一直为此感到十分遗憾。
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反求诸己了。我们努力做好自己,努力将自己的语文教学打造好,并以此来影响身边的人与我们的学生。
能做到这一点,我觉得就是功德无量了。
扪心自问,我为(wèi)语也好,我为(wéi)语文也好,我一直在努力。
三十年来,我在用自己的青春与生命诉说着语文、表达着语文。
所以,现在,我想将我三十多年的语文教学生涯以文字的形式献给读者,作为一个三十多年中学语文教学的亲历者,我想请大家看一看语文是如何书写着一个教师的生命之旅的,我同样想请人们看一看,一个语文教师又是如何在不断在建立自己的语文观并从而给出他对语文是什么的答案的。
我不否认,我一直对中国教育特别是语文教育抱着一种诗意般的追求。因而,在这本书里,我不想对语文教学与理论进行深入剖析,我只想表述我所实践着的语文,我所从事着的事业。
我不讳言,我已经具备了从理论高度深入剖析与言说语文的功力。但我更想让人们看一看这三十多年我所接触的中国语文,并进而理解那些像我一样正在从事着语文教育的语文教师们。
必须承认,每一个人都有其他非常着迷而焦虑的东西。譬如,像我们六零后的一代,可能对身份的焦虑、对生存状况的忧虑,比其他任何年代出生的人都来得更强烈些。
也因此,我不得不承认,其实,每一个语文老师,都有他自己的语文。
也就是说,每一个语文老师都可以说:我就是语文。
过去,我曾执着地认为:我经历了语文的苦学阶段,我经历了非常专业的文学训练,我有过基层教师所不可能经历的阅读生涯,我直接面对了中国当代文学生态与生活,我书写了教育,也书写了文学而且还对文学进行过研究与批评……因此,我可以说我抓住了两个世界。也因此,我就成为语文的代言人,因而发出了“我为语文”或“我就是语文”的宣言。
也许,这只不过是一种自己的一厢情愿。
说到底,我仍然只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语文教师。我对语文的确定性与边界,了解得非常清楚,然而,越出这样的边界,我则似乎比较茫然。我得坦率地说,更年轻的一代语文名师,我发现他们的探索更加勇敢,也更有深度——当然,他们的探索也更具有意义、更其宝贵。
因而,这里势必出现一个新的语文现象:语文也是有代际的内涵的。我们这一代人的语文,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语文。我们与我们的上一代不一样。有人曾用“那一代”表述过我们上一代人的语文。我们与我们的后来者也不一样,我们的后来者,正在成长,正在成熟,也正在渐次成为语文的核心力量。
语文教师本身的代际,决定了代际间的语文有所不同。一代有一代之语文教师,每一代语文教师都应该为语文增加些或减损些内涵。而一代之语文教师,也因为各自的个体经验、教育背景等,形成各具特色的语文。
一代之语文教师的语文观与语文实践,构成了一代之语文教师共同的历史总体性。但是,谁都明白,总体性是包含着内在紧张关系、错位和变异的某种“类整体”。
那些旁逸斜出的语文名师与语文过程,也总是会出现的。或者直言之,有语文,就有对语文的叛逆。但是,正面、侧面与反面的击打,正如经典文学一样,它们都构成了经典作品的内涵,而在语文,这些叛逆性的元素,在我看来,同样构成了语文的内涵。也许,我的这种表述才是完整的。虽然,如此看来,语文与人一样,永远是一种未完成的状态。但是,有一个结论是可以下的:代代传承的语文,才真正构成一部真正的语文教育史。
而代际语文的话题,我相信,必将在今后很长的岁月里,成为我们教育者的一个普遍关注的话题。
严格地说,我现在是一名独立教师或自由教师。但是,这样的独立与自由状态,使我终于实现了打通中小学语文教学的目标。
这样,语文的另一种状态也就随之出现:语文的边缘、自由的独立状态。
或许,人们都明白一个真理:一个语文教师,只有在边缘与自由的独立状态中,才有可能让自己抵达一种真正的语文教师的状态。至少在我,我的“姜广平大语文课程”能够日益成熟,并臻至一种美好的境界,完全是在一种边缘与自由的状态下实现的。
我相信,这同样会是值得我们更多的人去研究的语文内涵。
这也许是我上文所说的语文总体性的问题所涵概的内涵,虽然,它或许已经逸出了总体性的框架。
最后,我还想表达一点,可能,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我这本书将会越来越多地呈现我在教育文化上的努力与思考。
是的,这是我的企图。我希望这本书更多地呈现出文化质地。因为,我希望我们的语文也越来越多地呈现出文化的品质,同时,我更希望越来越多的人们,体认到我们的语文所具有的文化品质,认识到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语文名师,自觉地将文化作为人生的终极目标。
语文,说到底应该是一种文化。
然而,在我这里,语文还是一种历史,是一种我们这一代语文人所经历过的历史。也就是说,我努力呈现的,是一种历史进程中的语文,也是语文所历经的一种历史。
所以,我是在书写语文,但是,我也是在书写历史。
惟愿我的读者们,在这其中读到真正的历史进程中的语文,并进而思考,我们的语文如何书写未来的历史,书写其本质意义上的历史。
最后我还想说一句,促成这本书早日开始写作的,是我们姜广平大语文课程中心的同事。她们说:严筱阳同学这次考到了166分,再一次刷新了我们中心的记录,你也该写一写严筱阳同学了,她从小学六年级到高三这七年中,都在我们中心学语文,我们姜广平大语文课程中心给她带来了什么?还有,从2012年以来,姜广平大语文课程中心创办,经历了那么多事,培养了那么多优秀的学生,姜老师,你真的得写一写了。
于是,我便想,那就写吧!
从我学语文开始写起,接着写我们的学生在我这里学语文的故事。
让一个个学语文的故事,引出一个个关于语文的话题,书写一个人的语文人生。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