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拦杆,伸长脖子往江面上瞅,隐约看到了湍流的江水之下,那深赫色石头和飘动着的墨绿色水草。
准确地说,我,李小二,还有耿小河的魂儿,是被老狗手上那条鲜红鲜红的红领巾,不对,是两条,牵着,顺着弯弯曲曲的石头台阶,趟过没(末音)脚面的龙葵,毛苍子和曼陀罗走近水边儿的。
骄阳烈日,我们悉悉索索的脚步越走越快,一时间,把藏在草窠子里面“唧,唧唧”叫得正欢的蝈蝈们撵出去好远好远。
脚面和脚脖子被毛苍子划成深一道浅一道的檩子,自己却全然不知。直到被江面上泛起的浪花儿打湿了之后,才渐渐感觉到了丝丝拉拉的疼痛。
光着脚丫,在大江边儿趟着江水掀石头,摸蝲蛄早已经被家长们所默许。可下到大江里洗澡(游泳)却被他们勒令禁止。
守着大江的孩子们幸福着自己的幸福,憋屈着自己的憋屈。
顺着脖梗子往下淌汗的我们,把脚伸进哇凉哇凉江水里的一刹那,到底还是有人在控制,控制,再控制之后,终于控制不住了。
这个人就是早上一出来,就已经铁了心,必须要再次挑战一下他爸腰间那条又宽又厚大皮带的老狗。
翻着浪花儿,哗哗作响的大江,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从头到脚连汗带土造得魂儿画儿的老狗(其实我们几个谁也干净不到哪儿去),甚至在什么时候,把他刚刚还攥在手里的那条鲜红鲜红的三角裤衩换上身的,我都没看清楚。
但是,他的确是在把他身上那条半截袖的海魂衫顺着脑袋拽下来,团巴团巴(吾乡管随意把衣物揉搓成球状或团状,便称团巴)扔到岸边的时候,指着耿小河说:“你给我看着点儿衣服,千万别下水啊。”
转身一个猛子,便扎进了江水里。
听说过老狗游泳游得不赖,这倒不只是通过从他家里隔三岔五,就传出来的那种在一阵阵皮带声的间隙,老狗他爸那独特的烟嗓儿,带岀来的几句连骂带挖苦这一种渠道。
张建国也曾经无数次当前大伙的面,模仿着台湾那个老蒋的姿态和腔调儿,叉着腰,用手指着老狗:“跑赛你不行,游泳我不行。”
都等不到张建国的话音儿落地儿,老狗立马紧挺他那细细的脖子,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松花江边儿长大的孩子,即使自己不会游泳,多少也都能看懂点儿。随便从大江里扑腾着的人海里提溜岀来一个,关于泳技方面,都能品评出个一二三来。
该说不说,老狗游泳的水平可真不赖。那种两只手在身下紧挠扯的“狗刨”,与老狗这种屁股后边一溜烟儿的自由泳,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