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看《还珠格格》,印象很深的一个角色是“香妃”,而小燕子那句“香妃娘娘变成蝴蝶飞走了”虽然很雷,却给人一种很浪漫的感觉——文学作品中的“香妃”因自带浓郁香气,在庭院里随便跳个舞就能吸引一大群蝴蝶围着她上下翻飞。
如此一来,见过这奇异景象的人们即使对“香妃娘娘变成蝴蝶飞走”这件事有怀疑,最后也接受了。但这类传说精彩归精彩,喜欢追根究底的人们总不免想要多问几个为什么,于是关于“香妃”的考证也渐渐多了起来。
历史上的香妃,原名买木热·艾孜木,是维吾尔族上层人士艾力和卓之女。其叔额色尹与兄图尔都曾协助清军平定大、小和卓叛乱。香妃入宫后初封为贵人,乾隆二十六年封为容嫔,三十三年封为容妃。她在宫中生活了二十八年,乾隆五十三年病逝,享年五十五岁。容妃的家族反对割据,维护统一,有功于国家;她本人也被乾隆看重,不但在宫中地位优越,而且几次陪同皇帝南巡、东巡。
容妃死后,以妃礼安葬于河北遵化清东陵的园寝中,可知绝无谋刺皇帝之事。野史传她“因谋刺皇帝被太后赐死”之说属于无稽之谈,因她死于皇太后逝世之后十一年。由于她是维族人,所以不论在宗教信仰或饮食习惯上均与宫中其他妃嫔不同,而且她长期着维族服装。
直到封妃时,仍“无满洲朝冠、朝服、吉服”,必须临时制作。甚至到了乾隆四十一年,随同她来北京居住的亲属之眷女,仍“未改换衣装”。(见杂志《文物》1979年第2期、《故宫博物院院刊》1980年第2期关于“香妃”史料和传说的文章)
可能正是由于香妃的宗教信仰与生活习惯不同于其他妃嫔,所以曾将她安排在建筑景观不同于一般宫殿的长春园西洋楼的远瀛观居住。与之相邻的方外观,曾作为她的礼拜之处。西洋楼最东面的线法墙,根据设计是张挂油画、作为衬景的处所,而所挂之画正是她的故乡阿克苏一带的风光。
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澄清一个问题了:那张出现于上世纪70年代香港的香妃画像与历史真相相差甚远。根据这张画中呈现的“香妃”可见,其脸型毫无维族的特征,著名文史研究学者孙机指出,单凭这一点(脸型),足以认定它不是香妃画像。并说“若其便装像真的被发现,上面一定会具有浓厚的维族情调”。无独有偶,前些年纽约苏富比拍卖公司也出现过一张类似的画像,但是对比香港那张,已经做了某些细微改动。
两幅画中人物的轮廓虽无多大变化,但神情微异。在苏富比公司出现的画像中,其眉宇间漾动的朦胧笑意,令人想起“蒙娜丽莎”的某些美感。它虽未被定为香妃像,但却被说成是“仿郎世宁仕女像”。郎世宁是乾隆时期最重要的外籍宫廷画家。但是根据画中人物的装束来看,这应是晚于乾隆时代的一位富贵人家之女眷的画像。所以,此画亦与郎世宁毫无关涉。
那么,另外一张取自承德避暑山庄的《“香妃”戎装像》是否就是历史上的容妃画像呢?答案是否定的。《故宫藏美》、《从历史中醒来》等书中都在提到它时说,这幅油画是一张“贴落画”,用于室内装饰,并非清室所藏妃嫔影像。根据记载,此画原来的题签上书有“美人画像”等字,说明这种画只是用来悦目而已,不必实有所本。
但故宫的旧古物陈列所却曾把它定为香妃画像,悬挂在武英殿浴德堂后元代所建阿拉伯式浴室的门楣上,并将此浴室称为“香妃浴室”。展出的文字说明《香妃事略》,竟然说她原是叛乱的“回部王妃”,被纳入宫后,因体有异香,故号称香妃。但她企图刺杀乾隆,最终被太后“赐死”……这些传说与史实毫无联系,孙机先生还说
“博物馆以戎装画像、阿拉伯式浴室和说明文字互相配合,编织迷惑网诱导大众”,以致当时不明真相的观众纷至沓来,争相目睹。
此画也被印成画片,高价出售。这在我国博物馆的历史上留下了一个非常不严肃的记录。可谓有哗众谋利之心,无实事求是之意。单士元先生在《故宫武英殿浴德堂考》中称之为“旧社会的怪现象”,倒是相当贴切。近年还有人把它当成乾隆之女固伦和孝公主的画像,孙机先生考证说“纯属误解”。不过,本文提到的第一张香妃像,在李士风的《晚清华洋录》中被认为“实系绮善之女肯玲的画像”这点,孙老先生倒是没表示异议。
总之,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香妃一直是一个被扭曲了的历史人物。曾有一出旗装戏《香妃恨》,说她寡言笑,不屈从,进而谋刺,最后以殉身告终;其实这不过是在为分裂割据唱赞歌。今天,有关的历史资料已经大白于世,应该恢复其本来的面目,用正式封号称她为容妃,而将来历不明的香妃之称摒弃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