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发表于2013-08-22 11:2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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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这么吃下去尿都会是蜂蜜味的了。”Aidan皱眉看着Eric剥开略微发灰的金色糖纸一脸愉悦地将一颗黄色小球扔进嘴里之后这么说，这已经是这一个标准时里面第五颗糖果了。

“知道么，那叫糖尿病。” Eric眼靠在身后的土墙上一边用一种打趣的口气回应道。

“那都是几个世代以前的东西了吧——等等你不会又溜到档案馆里面去了吧？！”Aidan的口气尖锐起来。

“Easy，easy there，我就是顺道去了无人区而已，而且西边无人区档案馆里有一种很稀有的叫做书的东西，虽然上面的词大多都不——”

“那不是靠近交火地带么——” Aidan的瞪视向来很让人害怕，不过Eric外号“钛合金装甲车”也非浪得虚名——“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当事人以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打断了Aidan没有出口的说教——了解Eric的人都知道，这个形容更多是对于他那性格，而不是能力，Aidan的视线只能被对方华丽地格挡开。

“况且，还不是你禁止我抽烟之后我才不得不吃糖来缓解烟瘾，都怪你。”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土一边站起来的男人还不忘给Aidan补上这么一刀，Aidan有点窝火。

无视Aidan的臭脸，Eric将头探出壕沟，扫视一下，然后走腰间摸出了长距探测，将接线插到脖子右侧的接口上。

“有情况——”Aidan也准备站起来结果被Eric大手一把罩在头顶，按回地上。

“What the fuck!”

"搞清楚自己立场，是个自然人就给我小心点。"Eric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这么说。

“Colonel Ashfield，我的职位如果换做军衔之后可是在你之——”Aidan的怒吼还没有发出声，嘴就被Eric一把捂住。对方一边好似漫不经心地轻声敷衍道“是是是，准Major General，要我听你个基本没有实战经验只会研究室里摆弄精密仪器估计开始的时候就我们死了所以最好还是按照我的方式来好么你就乖乖闭嘴做你该做的事儿——”一边慢慢的环顾壕沟四周以及周围的天穹。

“Clear，可以走了。”把长距探测折叠好收回腰间，Eric一只手撑在壕沟顶部轻巧地翻越了出去。他回过头看了看依然坐在壕沟底部脸被阴影遮住地Aidan，明显在生气。“这死小鬼还真难应付”Eric虽然这么想，但是脸上却露出了微笑，他弯下腰向依然在沟底地Aidan伸出自己的右手：“好啦对不起我不该tease你的，是我不对，不过你不能一直待在哪里吧？”Aidan依然一连怒气的抬头看着这么友善说着的男人，他的微笑里面总是有什么让自己总是能在不管他怎贫嘴或戏弄自己之后总是能最后原谅他。Adian叹了一口气，抓住了男人闪着金属光泽的手。

“喂难道我非要这么坐么！！”Aidan的声音被快速流动的风中稀释得含糊不清。

“什么？”Eric略微低头看了一下坐在自己前面的人。行进途中高速的风让他听不清Aidan的声音。

“我说难道我非要这么坐么！！”Aidan几乎是嘶声力竭地吼起来了，他觉得Eric选择这种方式多半是故意的。

“哦，但是我要你坐在后座抱着我的腰你又不愿意呀。”Eric疑惑地说。

“但是现在这样坐在你面前不是更尴尬么！”Aidan补上一句

“又什么好尴尬的。况且如果真遇到追兵了这样你不用被流弹打到，而且还可以帮我掌控方向。”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单独骑一辆！”Aidan的反问被Eric用一个近乎戏谑的微笑回答了。

Aidan觉得有点乏力，“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不是给你说了我有象限位移发生器么，那个虽然还是个原型但是至少流弹什么是可以应对的！Hey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什么风声太大了我听不见。”Eric说完咧嘴大笑起来。

“……” Aidan有点想走车上跳下来。

＊＊＊

Eric一边卸东西一边对在周围没事儿溜达踢石子儿的Aidan说“燃料电池还有大半，明天估计能越过边境。走这里过境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哦。”

“怎么了，还在不高兴？”Eric放下手中的东西，用手揉了揉脸，然后看着Aidan的方向。

Aidan没有说什么，只是径自朝着屏蔽发生器的范围外走了过去。Eric不得不小跑追过去看他准备干嘛。他们选择过夜的地方是一个低缓丘陵的顶部。平原在暮色下呈现出深紫，高草随风如同波浪一样翻滚。西边的天幕已经完全黑下来，东边依然保留着恒星的余辉。横贯天际比形成更明显的，是已经成为碎片的Galarios，以及更远已经被联盟拆解了大半的Tatorios，甚至肉眼都能看到联盟母舰加速留下来的轨迹。

“Eric，你觉得这颗星球死了么？”Aidan把手放到草尖上，感受着它们轻抚自己的掌心。

“我说不上，也许吧，两个月亮都没有了，Galarios的碎片造成的星坠毁坏了大部可居住分地区，现在基本上都是无人区了。Tatarios现在也被联盟拆解了。”Eric耸肩。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如果给予足够的时间，也许这个星球的物种可以慢慢进化到适应没有潮汐力的环境。”Aidan轻声说到。

“可能吧，这个不是我的专长。”Eric双手交叉在胸前，他不知道这个对话的方向是什么。

“你看这个是什么？”Aidan猛然转身，举着一个东西凑到了Eric面前，因为过于突然和距离太近，Eric十几秒之后才慢慢说“这个难道是——”

“没错，是麦子，而且是自然种。出乎意料但是却又是情理之中的结果。”Aidan微笑。

“我以为它们都只是标本了。”Eric惊讶的说。

“对，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联盟走五百年前就完全放弃传统种植，利用合成制造食物了，并且最早登陆的原始七船团所携带的种子也不是自然种而是经过改造的，但是你看，五百年改变了多少。这个基因结构是远比船团所携带的改良种更古老的，曾经在那颗失落的蔚蓝色星球上到处摇曳的古老的自然种。”

“令人惊叹。”Eric由衷地发出赞叹。

“我知道，对吧。这就是神的意志，或者是换句话来说，这个世界的意志就是，一切东西都应该回复它们原本的样子。最开始联盟的改造工程的确在文明的保留和星系开发上有巨大的意义，但是他们太急功近利了，完全的基因操控与相差克隆造出来所谓的完美人类，阶级就这么产生了。他们忘记了这一点，人造的完美终归不是完美。也许自然人的确没有新人强大，但是也是短短五百年，他们基因库就存在了不可逆转的劣化，纵然再怎么修补，也是无济于事。” Aidan的声音里面有一丝无奈与讽刺。

“终归只是短暂体验了一下造物主的感受，然后神罚就降临了。”Eric吐来这么一句话。Aidan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Eric察觉到Aidan一脸窘迫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儿，我不介意的，你说的都是事实。”

良久，Aidan勉强挤出来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帮助我们？” Eric抚摸Aidan头的手停了下来，一阵沉默之后，Eric走Aidan手里拿过了那根细小的麦穗，走到一边，放在手心猛撮了一阵，同时用脚在一片空着的泥地上扒拉出来一个浅坑，然后把麦粒放进去，再用脚把土盖回去。

Aidan疑惑的看着他做完这些事儿，Eric转头面向Aidan，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说：“也许，我们之中也有人有一个梦想，就是想看到丰收季节的一大片一大片金黄色的麦子在这个星球上随风摇摆。”

Aidan语塞。

“好了回去吧，已经不早了。”Eric向Aidan伸出手，就仿佛是要邀请他跳舞一样。

Aidan破天荒什么都没有说，接过了手。

“你说，Dr. Arliman也还真算是天才，没想到他千年以前就预见了这个未来，不过说实话天才都是疯子，干嘛把东西藏得这么隐秘而且还要这么周折，必须要是自然人才有能力打开。”第二天在飞驰的小型飞行器上，Eric这么对Aidan说。

“不然人们干嘛说他是蓝图师？不过如果真的他有这么厉害，估计一开始的时候就不会把原型系统制造出来了。世事难料啊。”风速让Aidan不得不大声喊道。

“所以说你们的计划就是找出所有被分散放置的原始数据？然后怎么办？”Eric问。

“我也不知道。但是至少抵抗军拿到了不会有害处，至于新人他们的未来是什么，我管不了。”

“真是薄情啊。”Eric撇嘴。

“这是唯一停止这场战争的方法，而且本来自然人的抵抗军就处于弱势了，至少我们需要一个谈判的砝码，而且要够重的。”Aidan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当然很大的原因是他们已经离开了草原，飞驰在沙漠上的飞行器扬起巨大的沙尘，加上这个星球本身就是一个多风的地方，稍有不注意就可能满嘴沙。所以Eric日常的贫嘴也就暂停了。

沙漠比草原更加平坦，飞行器急速飞过在表面划出一道明显的沟槽，下部引力发生器的对相力让被扬起的沙尘在被吹到最顶点的时候又被逆向的气流带回最低点，整个飞行器仿佛是被包裹在巨大的沙龙中。地平线上黑色的一线在飞快推进的速度中慢慢显露出自己的模样：黑色的尖锐山峦突兀地走沙地里刺出，完全不是自然能形成的形状。

“看来比预计的还快呢。”Eric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那里以前是什么？”Aidan问到。

Eric突然沉默了，良久，他开口说：“这里曾是我的故乡。”

＊＊＊

——Talathos——

新人类星系统和联盟正式记录。

行星编号，Btios-2（巨型/双卫）

开发程度：初级。

联盟标准纪年，89年，中央星区标准时16:00修正＋4，原始纪年：2268年。

/数据缺失，Data Missing/

联盟标准纪年，1792年，中央星区标准时07:00修正＋0。原始纪年停止使用。

Talathos被判定为不适宜定居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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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限不足，无法调取/

＊＊＊

Aidan在脑内反复斟酌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一个适当的方法去问Eric这一切。Eric倒是一脸自在，仿佛是看出来了Aidan的难堪，自顾自的开始说起来自己和Talathos的过去。

联盟的官方文件并没有指出最开始攻击Talathos的原因，Eric说，Talathos处于星域的边境，联盟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流星，而是准备将Talathos作为一个天然的黑市以及罪犯和拒绝改造的自然人的流放地。

但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就是，大量新人和自然种和平共处甚至建立家庭培育下一代。下一代的混血比自然人更加强悍同时不会出现新人大量出现的劣化崩解。联盟最初是想拉拢混血种作为重要的研究样本从而改变自己面临的劣势。但是很不幸很多混血种都成为了初代Resistant的建立者。持续近百年的战争不但没有向预计一样消耗Resistant的力量反而在联盟内部自身激化了一群激进，主张平等的新人加入抵抗军的队伍。Eric的全名是：Eric Andreas K. Ashfield。Andreas Ashfield就是当年那位大名鼎鼎用一场演说带动三分之一舰队转投Resistant的“野狼”——也是最近一次导致Talathos卫星摧毁的恶战的直接导火索。至此之后联盟和Resistant处于全面开战的状态，所有的域外边陲星球纷纷独立或加入Risitant——

——“等等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记忆么？”Aidan惊讶的说。

Eric扬起眉毛，露出了个十分典型的坏笑“那你猜我多少岁——”“你这是个圈套！”还没说完，就被Aidan打断了。Eric笑得更开心了“那我们就来做选择题吧，50，60，70，80，选个你觉得最可能的。”

“你看看你自己那张老脸就知道是80！”

“哦？老脸？我记得是谁上次谁给Luna说过觉得我身上有一种无法解释的厚重和成熟的气息，而且那人觉得这样蛮让人有安全感的？”Eric一边用装出来的惊讶语气说着一边抚摸着自己胡子拉碴的下颌，做出照镜子的动作。

“给！我！闭！嘴！”Aidan满脸通红地大吼道，同时用尽全力朝着Eric那张脸扔了一个东西， 他自己也不知道扔了什么反正当时手里就抓了个。

Eric看到Aidan扔出来地东西之后倒是一脸惊恐的连忙伸手——Aidan原以为是他要保护他那张臭脸——但是当Aidan看到Eric长吁一口气把接到的东西放到胸口磨蹭了一下之后才发现自己扔出去的是晶原——幸亏Eric的反应快，晶原被他一把抓到了，用的是那只没有改造过的手。

“呼幸好抓住了，我这脸可是很宝贵的。”Eric虽然这么说，但是却小心的把晶原放入了内层的收纳袋中。Aidan为了不让Eric看到自己吓白了的脸抱着双臂转过身去，却听到男子在后面说“怎么又生气了啊？真是和小孩子一样，拿你没办法。”

“我，我才没有！”

Aidan仿佛听到Eric叹气，那是一种稍微有点宠溺的的调子然后听到他说“好吧告诉你我的年龄，真实年龄。”于是就回过一点头用一只眼睛看着他。“到今天为止，如果我没有记错日期的话，我应该是96岁整。可能有一年左右的误差。”

“——什么你今天生日？！你，你你你你为什么不给我说，你，你你你一定是故意的对吧！我才不相信你这么——”

“是真的。”Eric一脸认真的说。“但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

Eric的父亲是新人，母亲是自然人，身为混血的Eric走出生的时候就继承了双方的基因优势，但是也有一个巨大的代价——“你想想看，为什么你见过的混血种就只有我一个？除去他们隐瞒的因素？”

“我不知道。”Aidan老实地回答道。

“混血种都有一个诅咒，理论上我们会比自然人长寿许多但是并不会患上自然人所有的慢性疾病。不过没有一个混血种是善终的，因为简单来说那就是混血种的死亡都是突然的，没有任何征兆，有可能昨天还是百分之百健康的人，第二天就被发觉死在了梦乡里。”

Aidan再一次语塞，他不明白为什么Eric居然可以以这么轻松的语调微笑着说出这个残酷的实事。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改造过的，所以我比他们都更强悍。”Eric一边笑着一边伸出了没有改造的那只手摸了摸Aidan的头。

＊＊＊

飞行器爆炸的冲击波将地上金属破片变成了无数把锋利的飞刃，如果不是Eric及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Aidan，估计他不会只是被弄得灰头土脸而已。在Aidan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之前Eric一把他推入了前面一个黝黑的裂隙中，里面是一个陡峭的滑道，走光滑的表面来看应该是曾经的城市结构里的立体共通管，在地表结构被摧毁之后也就失去了支撑。飞速的滑行中，Aidan只能音乐听见后面粒子炮发出的巨大轰鸣还有Eric的叫骂——幸好他也跟过来了。

滑道在Aidan思考它是否真的有尽头的时候陡然引来了开口，强光让Aidan闭上了眼睛，接下来浑身就被刺骨的冰冷包围了。

“啊——呼啊——这——什么——水？”

没扑腾记下，就被Eric走领子一把走水中拎起。

“咳——咳咳——你——你怎么”Aidan依然上气不接下气。

“事先扫瞄过了，我就觉着这一路顺利得有点不正常，所以猜他们可能会事先在所有可能地点用无人机埋伏了。”

“——咳——那——咳——那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没时间。”Eric一边说着一边解开闭锁装甲的连接处一边活动脖子。

“你受伤了！！”Aidan叫到。Eric侧腹软甲上有一大片深红色的污渍，不知道是因为浸水晕染开了还是他真的流了这么多血。

“啊，我还真没有感觉到呢。”Eric轻描淡写地说一边伸手准备检查一下伤口，却被Aidan抓住，两人视线相对之后Eric愣住了，Aidan的脸上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神色。

“让我来。”比起神色，Aidan的声音冷静得可怕，Eric只得让他卷起了自己软甲。

那是一个尖利的金属片，斜插在Eric的左侧腹部，随着Eric呼吸伴着的起伏，血一点点的渗出来。

“你别动，让我脱掉你的衣服。”Aidan走背包中扯出急救包扔在地上。但是Eric比他高很多而且任何活动都让伤口止不住的渗血，所以最后Aidan只是把Eric的软甲尽量卷到了腋窝的高度。

“我要先把破片拔出来，然后消毒，最后粘上伤口。会很疼，叫出来也没有关系。千万别乱动，不然可能会断在里面的。”Aidan一边展开急救包摸索着自己需要的器材，一边这么对Eric说，得到对方沉默的回应。

Eric发现Aidan的手在发抖，当时当他的手指接触到自己的皮肤之后，颤抖消失了。Aidan扫瞄过伤口之后。熟练的固定住伤口周围的肌肉然后利索的用镊子拔出了伤口。几乎是在金属断片被抽离的一瞬间，Aidan的左手迅速将装有愈合胶的细管子插入伤口然后拧断了后端，伤口顿时就被透明的胶状物质包裹，同时伤口周围的固定器也在同时作用，最后在Eric的左腹就只剩下了一条很细痕迹。

“你以前做过着事儿？你的手法比很多军医都还熟练呢。”Eric对着走向水边的Aidan说。Aidan没有回答。

“这样多久了？”过了很久，Aidan问道。

突然思路没有接上的Eric被问得摸不着头脑。

“我问你，你失去痛觉有多久了？”

啧，还是最终暴露了。Eric暗暗咬牙。自己走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让Aidan知道这件事儿，现在估计也蛮不下去了。

“你记得上次走私船那次么？被那个联盟军官用一个超级古董的叫做枪的东西扫射。最开始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后来发觉肩膀里面有一个东西。后来让Ashely取出来之后是一个金属头子，不过那次没有伤到要害而且因为闭锁装甲的原因所以也没有失血，等我发现的时候伤口都开始愈合了。”

“你去检查过了么。”

“有，Foxy说可能是改造器官影响到了神经。不过现在条件不允许微调手术。我没有给你说是不想你担心。”

Aidan转身过来，Eric发现他的脸上满是泪痕，下一秒，Aidan跌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Eric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人哭得这么厉害起来。他连忙走过去蹲在了Aidan的面前。Aidan从来没有哭过，这样突然一下让Eric有点不知所措，只好把手放在Aidan的背上来回乱揉。Aidan一边哭一边说着什么但是Eric完全没有办法辨别出来他尝试说什么。在Aidan断断续续的呜咽中听到了一个名字，在记忆力搜寻了一下之后，Eric突然明白了为什么Aidan会有这样反常的表现。

“没事，没事了。我保证那不会发生的。”Eric抱住了Aidan，把嘴凑到他的额头，低声这么说道。

＊＊＊

“我们现在在哪儿？”

Aidan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听起来仿佛还有点哭腔。刚才那估计让Aidan觉得十分那堪，所以等他平静下来两人做好向更深的地下进发之后，这个是许久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

“现在我们在地下掩体的D5区，探测表明下面还有很大的结构，不过图纸上这个就是最下面的一层了，接下来就要靠我们自己摸索了。”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Eric回头看Aidan，看到Aidan把头扭到一边，装作对自己眼前那一成不变的单调墙面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好了，图纸最后的一点刚刚被我们走完了，不过看样子有人捷足先登了呢。”Eric说。

掩体最后一层是一个巨大的空洞结构，大得聚光灯无法照到尽头而是消散在了无尽的黑暗中。平整的地面在不远处也融入了黑暗中——一个被炮火轰开的巨大坑洞。

“拿好它。”Eric走夹层里摸出来一个东西塞到Aidan手里。Aidan用灯扫了一下，是晶原，有着Eric的体温。

“就让我们下去会会他吧。”

＊＊＊

“真是想不到啊，居然徒手解决了这么多人。”站在巨大的充满液体的纺锤状培养罐面前身着黑色镶银边军礼服的男人嘲讽却也不乏敬佩的说。

“Eric……”Aidan轻声叫了把自己护在身后的男子的名字。Eric什么都没说，但是空气仿佛在他的周围因为他肌肉的紧绷而凝结，Aidan几乎可以闻到那种箭在弦上的紧迫感。

军服男子转过身，摘下了那幅一直带着面具。那是一张恐怖的脸，一边是一个英俊的白发男子，有着碧蓝色的眼睛，而另一边则是厉鬼：嘴角一直延伸到耳垂的下面，眼睛是一条狭长扭曲的缝，灰黄的獠牙走嘴角一直延伸到下巴，皮肤仿佛被强酸腐蚀过一般。顶端穹顶苍白的光打在他的脸上让这一且更加可怖和诡异。

“怎么，Eric？需要走近一点看么？”军服男子一边走台阶上走下来一边张开双臂这么说道，仿佛这漆黑的实验室是一个巨大的舞台。

“不需要——”Eric紧逼的嘴里挤出来了这么一句，他扫视了一下身后的人，目光交错，仿佛在承认什么——“——弟弟。”

Aidan觉得自己的感官都被巨大的轰鸣夺去了。

Eric有弟弟，这个一直追逐着他们的亡命之徒，联盟军被称作“豺狼”的，几度差点至Eric与死地的人。

“Eric啊Eric，你看你后面的小朋友都被吓得脸色苍白了。” “豺狼”咋了一下嘴对Eric摇晃起自己的食指。

“不过没关系，我总是喜欢把最精彩的留到最后——” “豺狼”优雅的褪去了左手的皮手套，那只手比他的一半脸还要来的可憎——下一件事儿Aidan意识到的是脸上温热的气息——嘴里的血腥味——以及只近在咫尺的——

男子一挥手臂，把Eric整个摔到了一边，然后Aidan的脖子被还是带着Eric血液的扭曲的手抓住。

“放——开他。”

Eric还活着。

“别那么着急着死啊哥哥，至少要把这段最精彩的听完。”

男子拇指上的利爪深深的刺入了Aidan的下巴，“呵呵就这么一个小鬼，如果不知道详情我还真要怀疑你是不是被机械化给降低智商了，居然用自己的命去保护他。”

说完，他拖着Aidan走到了培养罐的面前，Eric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Aidan一头撞在了培养罐壁上，Eric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Aidan很惊讶自己居然还是清醒的，虽然流出来的血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男子凑到他的耳边咆哮道“给我睁开眼睛！看看着里面是什么！”

培养皿的中央，是一个蜷缩着的人形，一条人造的脐带走腹部一直通到了培养罐的底部，头发云雾一般飘荡在水中。

男子猛然向着培养罐打出了一拳，力道之大，让罐壁出现了裂纹。这仿佛触发了警报系统，警铃响起，穹顶的灯骤然切换到了血红色，罐顶出现的一束强光照亮了罐中的人形——

那是Aidan的脸。

“你好呀，Dr.Arliman。呵呵呵呵最完美的人造人同时也是最完美的自然人，这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讽刺的事儿了。千年以来自己的副本不断通过强大的自我修正保持了原本基因的完整性，带着原体的固化意识”——男子说着举起了走Aidan口袋里摸出来的晶原，“这简直就是转世轮回嘛，真不知你保存自己的原始体克隆有什么意义。”

“怎么样哥哥，没想到吧，你用生命保护的东西居然是这将近千年的争斗的源头，讽刺呀，难道你觉得这样就能消弭你当年抛弃自己亲生弟弟的一切么，只是对象——诶”

男子突然停顿了。

“我——没有弟弟——”

男子的胸膛上有一个巨大的突起，那是Eric的机械臂全力打出来的以及，枪口整个没入了男子的后备。

“那天真该一枪打死你的——Aidan，右边！”Eric吼道。

灼热的电浆走Aidan的左耳擦过，打穿了男子的胸膛，打断了男子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臂，最后打穿了培养罐的外壁。

Aidan摸索着，不知道Eric在哪里。Eric一定还活着。

突然双手触到了一个熟悉的温度。

“Eric！Eric！”Aidan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上的血，一边摸索着。刚才碰到的是Eric的手。Aidan就这么一边摸索着一边感受着Eric——体温还在，心跳还在。

“Eric醒醒！醒醒！”Aidan用双手捧住了Eric的脸，但是不敢要换，只能一次次这样喊着他的名字。

Eric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蓝得动人心魄得眼睛。Aidan觉得自己微笑得同时眼泪也流了出来。Eric伸出手抚摸Aidan的脸庞：“Ethan，对不起Ethan，我没有办法下手，对不起Ethan，不然你不会被联盟俘虏的，Ethan对不起，对不起。”

一遍遍的重复，Aidan看到Eric的眼角有泪水划过。

“我原谅你，我原谅你Eric，你做了该做的事，我原谅哥哥，哥哥——”不知所措的Aidan只能抱着Eric，把他脸埋在自己地胸口，一遍遍地重复。不知道多少次之后Eric终于安静了下来，他地呼吸是如此地轻，Aidan不得不一次次检查看他是否还在呼吸因为自己完全感受不到他胸膛起伏。

“Ai...Aidan？”

“是，Eric，是我！”

“你没事吧？”

“没事，你能走了么？你需要急救！！”

“对不起Aidan，对不起，我撒谎了，对不起。”

“现在不是这个的时候！”

“其实混血种在死前是有症状的，那就是无痛症，无痛症之后伴随而来的就是指日可待的死亡。”

“别说了！”Aidan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原谅我Aidan，我不想伤害到你。”

“我原谅你！我原谅你！和我一起回去吧！”Aidan紧紧地报住了Eric，什么东西在溜走但是自己无论如和都抓不住了。

“Aidan——”Eric撑起头，两人的目光交汇，“Aidan，我——”

蓝色的眸子失去了光彩。

“Eric，Eric？！醒醒Eric！不要睡Eric！！Eric，不——别，Eric不要这样对我——你不是保证过么——Eric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Eric。”

＊＊＊

触摸到了一个有温度的东西。是那块晶原——Ethan口中的固化意识。此时Aidan才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居然注意到了这样的细节——晶原本身雾蒙蒙的原因是里面有着及其细的丝线状的东西。Aidan的恨意爆发出来，他把晶原放在了Eric机械手臂的掌心里，然后用力合拢了手指。失去了电脉冲，机械臂的手指都能随便弯曲，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胡桃夹子。

伴随着细微的破裂声，一种像是液体又像是粉尘的东西走无力张开的机械臂手指之间流到了满地的培养液中，闪耀了一下，然后归如虚无。

Aidan身后传来一阵锐利的吸气。

克隆体没有被电浆打到。

Dr.Arliman的视线和Aidan，或者说，Aidan和Aidan的视线相遇了。

Aidan爬到克隆体的身旁，克隆体一脸惊恐，张嘴“哇哇”发出无法无法理解的音节，应该语言的能力还没有恢复。手和脚都在胡乱的踢打，但是Aidan什么都感觉不到。

苍白的手缠绕上了苍白的脖子。

“来，让我们终结这一切吧。”

＊＊＊

风猎猎，枯黄的草原仿佛一个汹涌的金色海洋。

一个瘦削的长发青年穿着灰色的风衣穿行在这景色的海洋中。

然后他停了下来。

Aidan决定，这将是最后一次。

他的前面，有一个及膝高的灰黑色石碑，光滑如镜。

"Hi Eric，又见面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走口袋里掏出来一金色中带着灰黑色的赛璐璐纸包裹着的东西，放在了石碑面前，然后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把烟雾喷到了石碑上。然后掏出来另一个糖果，不过里面包着的是一小粒白色的药丸。Aidan就着一小瓶琥珀色的液体把它吞了下去。

风吹散了天空中的云，一缕阳光打在Aidan的脸上，让他眯上了眼睛。等眼睛适应之后，视野里出现了原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棕色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脸上挂着那熟悉到让人心痛的笑容，还有——

——比天空还要蓝的眼睛。

Eric在逆光中向着Aidan伸出了自己的手，仿佛多年前草原上那晚一样。

时间啊，无情的时间，你带走了这么多，现在却又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过。

Aidan的眼泪流了下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