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故乡第四年的大雪纷飞

我出生在冬天,大雪纷飞的十二月。

自小我便最喜欢看下雪,因为家在北方,每年冬天几乎没有不下雪的时候,而一到下雪,整个天地变得一片洁白,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来,连心都变得安宁。

十二月下雪是最美的,因为还没有冷得很透,风也刮得没那么毒辣,即便是在室外也有赏雪的心情,不像深冬之后,有时风雪交加连眼睛都睁不开,白白浪费了雪景。

可是上了大学之后,学校在山东,正好是南北交接的地方,并不是每年冬天都有雪的。我在这里念了四年,一共下了两次雪,好巧不巧,一次是在我来的那一年,一次是在我要走的那一年。

初来学校的那一年,碰上了很多事,比如六十年的校庆、七十年的抗日胜利纪念,以及这里十年不遇的大雪。

那一年的雪的确很大,就像东北的雪一样,连下了好几天,走在路上几乎能没脚深,初来乍到的我和舍友在宿舍里冻得瑟瑟发抖。那一年的我们还不熟,相处客气又有些疏离,然后那一年,我在这里过了第一个离开故乡的生日。

详细的情况记得不是十分清楚了,只记得是几个舍友合伙给我买了一个生日蛋糕,然后四个人凑在宿舍里,用板凳当桌子,点上生日蜡烛、关上灯,围着凳子坐一圈的马扎,唱了生日歌,还带了生日皇冠。

那时许的什么愿望我不记得了,可是依稀记得蛋糕上的蜡烛很温暖,在黑暗里闪着橘黄色的光,仿佛一支漂亮的火炬,照亮了彼时初到异地的我局促不安的心。

上大学的第二年没有下雪,但是还很冷,我们吸取去年的教训,自己动手给宿舍的阳台安上了保温的大棚,拥有了冬天青菜般的待遇,因此成为了宿舍楼的一道奇景。

想起安大棚的那一天,我和另两个舍友手忙脚乱地在阳台上“施工”了一晚上,就很有想笑的冲动。这一年的我们都熟悉起来了,虽然彼此依旧客气体谅,却也喜欢一起开开玩笑、闹一闹了。

而这一年我的生日,是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我们一起去了学校外面一家烤鱼的店吃晚饭,舍长还领去了她大学新交的男朋友,作为见面礼物,带来了一个哆啦A梦的蛋糕。吃喝完毕回去后,本以为生日已经结束的我,在床上发现了她们给我撒的一床各种各样的零食——送给我的生日惊喜。以及,她们写给我的生日小卡片。

忘了当时我是怎么想的,也许只顾着感动了,而现在写到这里,我想:哎呦,这三个女人还能浪漫成这样……

第三年依旧没有下雪,只是没有那么冷,我们的大棚也因为禁不住风吹雨打而掉下来了,然后就没再安上。这时的我们已经互相熟悉了,每天过着互相调侃和善意diss的随意生活,然后连生日也不那么讲究了。

因为我与舍长的生日挨得近,所以这一年已经在舍长生日会上饱餐过蛋糕的我们就没有再买生日蛋糕,而是出去玩了一天。吃了饭、唱了歌,还一起去了舍长男友打工的青年旅馆,在那里大家一起玩了我强烈推荐的三国杀,然后大家一度沉迷于此,还一起凑钱在网上购置了一套三国杀的牌作为宿舍的家当。

第四年,也就是我们即将要毕业的这一年,这里又下了一场雪。记不清是一场还是两场了,但总之并不是太大,这才是山东的雪正常的样子。我称它为‘大雪纷飞’,只是想取一个代表的意思,或许说,是离开故乡第四年的十二月才更合适。

这一年的我们都很忙,因为十二月末就是研究生考试,我们宿舍所有的人都参加,以至于所有人都砸在学习上,心累、身也累。舍长为了考研暂时搬出去住了,另两个舍友也都回了家,剩下我一个固守堡垒、占山为王。

我的生日在十二月初,本来也没指望着今年有人能想起这个日子来,毕竟身边的朋友都为了考研学得昏天地暗,眼里只有研究生考试的倒计时,哪有闲工夫想起什么生日。不过生日那天,舍友们还是在宿舍群里给我发了“生日快乐”,让我觉得很开心。然后为了不浪费掉今年的生日愿望,自己去买了个小蛋糕,点了个小蜡烛,求神拜佛地祈求考研成功。

想当年我离开故乡,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这个学校,带着满满的惶恐和懵懂,而如今我即将要离开这个这里,曾经的懵懂和惶恐都融进了悠长而温暖的回忆,曾哭过、笑过、无知过、犹豫过,然后再想起时,过去那么纠结的悲欢,如今全变成了笑谈,谈着谈着,只剩下无尽的怀念。

我想,我是应该感谢的。感谢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的人们,感谢离开故乡的四年里陪伴我度过大雪纷飞的友人,感谢缘分,感谢命运,感谢在茫茫人海中,所有短暂或悠长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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