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凿磨盘
旧年月,万古千年,全国村村有磨房。有钱人家家有磨坊。秦岭以南水乡有大轱轮水磨房,岭以北大多就是畜拉磨房。南方磨米北方磨面。但不管怎么磨或磨啥粮儿,其磨儿运转机理天下同一,那就是两层磨盘,下面不转上层转,通过两层磨之间的磨擦研蹭来使粒状粮食粉碎,渐次粉研便成粉未,用细罗儿一筛,便筛下一层白面,如此反复磨研,百斤粮需三四个小时才能由粮变面,老磨法累驴累人累磨,但没法子,老祖宗先就这么一年年一代代活过来的。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村上通了电,于是村上装了当时还挺先进的机动磨面,但还是马达带动大齿轮,齿轮带动大磨盘转动的老原理磨机,虽省了驴,但一次次人接下料往上面磨口传送的活儿把人累得够呛。当然,这种粗糙的磨转也极损磨盘的磨槽!每过一年多,磨盘内面的凹凸槽堎就磨秃了,于是管磨坊的磨馆就请来凿磨的老师傅来修磨。凿磨师傅不远,在西片邻村就有,姓俱,人称俱师。这老头偏胖,大脸胡子,老戴一个脏乎乎黑毡帽,老咬一根黑粗卷烟,老听见他哮喘着气呛咳嗽。
俱师来了,背着他装着各种锤儿和钎儿的帆布袋。
俱师来了,与几个磨倌先将磨机拆开,将几个磨盘揭开,将里面朝上。这会人们发现磨盘里面凸棱被久磨得平秃秃。凹沟与凸棱浅平光滑。凹凸浅显。于是,俱师左手握锤右手执钎,咣咣咣的锤敲纤儿,钎儿嘣着石碴溅着火星刻出一道道新细深槽凹渠儿。磨盘的凹凸槽棱是川字型密布,所以凿磨师傅要精工刻凿,将磨盘曾经的平秃刻痕要全部重新钎刻一遍,便凹较深凸较突。这样下来,一扇磨面要刻两天,上下两层磨面要刻四天。到刻好并将磨盘装好复位,这磨就修好了。待将电机启动转动新刻的磨盘,磨盘重新碾粉麦粒,细心的人听出磨声有了变化,先前秃棱磨是发出钝木的磨声,而现在是尖棱相蹭生出脆嘣的磨合音。于是,碾粉麦子的速度就加快,原先百斤麦子要十二三茬周转,现时儿就八九茬由麦粒变成面粉了。这就是凿新磨的功效和益利。记得旧老年月,一般财东家有磨坊,小户家来磨坊磨面,用人家驴儿用人家磨儿,走时就留下粮量百分之二十左右的麦夫皮作为酬谢就可以了。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有心机的农户在自家街面房里安装了钢滚磨面机,这种第一代要用人手工上料的费人力磨面机要比石磨机先进许多。其磨面速度大大加快,百斤麦子石磨近一个小时,这新机二十几分钟就碾麦成面了。再后来就变成新二代吸筒式自动上料磨面机,这便将上料的人工省出来了。这千古以来,以今往后,磨麦户就站在门外,背着手,谝上一会闲传,待磨主唤叫时,就进去用口袋装面了。千古以来,磨面人一出磨坊,头发眉毛胡子脸上全身蓬挂面粉白糊糊的象雪人一样的时代从此一去没影了。
凿磨盘的人和手艺,也就被新机风潮刮进历史的沟沟岔岔中,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