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向死而生

2015年可以算是我的转折年,在这一年一直浑浑噩噩的我突然开窍了。以坚持了两年多的运动健身为主体,实施了捆绑策略,每天健身完背几个英语单词。

其实没什么明确的目标,只是觉得可以把学习作为一种和健身一样的好习惯培养一下。

紧接着,被捆绑的项目越来越多:每天背单词、每天读一段英语流利说、每天练字、每天早起、每天阅读,同时参加了会计资格证考试、参加了十点读书会的100天改变自己训练营、深夜阅读营。

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小有收获,用一句鸡汤来说:时间花在哪里,是看得见的

碰到朋友问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跟打了鸡血一样?我哪好意思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要过积极的人生。

之前的那么多年浑浑噩噩、混沌度日,早干嘛去了?于是我只能故作洒脱,嘴硬的说:过去那些年我玩腻了,闲着也是闲着,换一种活法。

其实心里不是不着急的。都说我们成长的速度要快过父母衰老的速度,之前多年我选择了轻松的混沌度日,那么一定有人替我负担了原本属于我的责任重担,这个"有人"便是我的父母。

只是如今他们日渐衰老,我用什么去负担起原本属于我的责任和重担?

年少时曾经读过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待,只觉无限悲凉。如今随着年龄渐增,除了悲凉更多的是焦虑、不安、恐慌,以及不堪重负而引起的不由自主的想逃避。然而心里是明白的:我要快一点,我怕来不及。

然而我还是慢了,该来的总会来。用俗话来说叫怕什么来什么,用官话来拽叫一语成谶。

平时看微信公号的文章,时常碰到提示:文末有彩蛋。然而这次没人给我提示,在2015年年末,距2016年还有十几天的时候年末彩蛋出现了:老爸病重。

看过不少文学作品对这种重大变故的描写,什么晴天霹雳、什么天崩地裂、什么痛不欲生,很遗憾,我反射神经弧过长,没来得及体会以上种种,我的反应只是木然。

医生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了,并且无意识的重复并复述,待到消化并接受这一事实后,就是令人窒息的恐惧。

恩,我害怕了。害怕失去他。害怕这么突然这么早这么仓促的失去他。

我一直以为到我都老了,他还会很老很老的陪伴我,给我永远的庇护,做我永久的护盾。到我60多岁了,80多岁的他依然会说:没事,有爸爸呢。哪怕那时他已经老态龙钟的犯糊涂。

2015年年末,我穿梭在各个医院了解咨询关于老爸病情的事宜;安抚着老妈的情绪,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慰的话语;不断给自己进行心理建设,接受突如其来的事实。

然而看着老爸隐约知情却不敢出言相问的表情,看着老爸无助的略带惶恐的被安排各种繁琐的检查,看着老爸强驽着维护自己作为父亲作为男人尊严而摆出洒脱的姿态,我所有的心理建设都充满了无力感,只剩下心疼和悲哀。

我说:爸,没大事,几年前就有的脑部囊肿压迫了神经,烤烤电就好了。这种说辞成为了老爸的救命稻草,他不再追究为什么要做腹部的CT、强化CT、核磁共振、强化核磁共振。

在身心俱疲万分煎熬的年末,只有两个好消息:第一 我通过了会计证考试,老爸自豪不已;第二 同位素检查显示:细胞尚未转移至骨头。

伴随着老爸的放疗,2016年到来了。

由于放疗对身体的影响,老爸浑身乏力、常感劳累、食欲不振,难免心情不好,然而他从未向我发过脾气。

他享受饭桌上我们讨论一些问题的看法,他喜欢临睡前边泡脚边一家三口彼此调侃。我希望这种日子可以久到无法再久,尽管明白这是奢望。

对于那句:我们无法改变生命的长度,但我们可以改变生命的宽度,曾经我不以为然。

首先我没有真切感受到生命长度的有限,70岁和80岁对于我来讲一样的遥远,我无法感受相对于70岁来说,80岁多出来10年的生命长度有什么意义。

其次以我目前的心智水平,还处在丰盈生命的阶段,远远未达到需要拓宽程度。

在老爸病重后,我一下理解了这句话。我们只有一年的时间了,或许长一些,也或许更短,生命的长度一下变得近在眼前。

会委屈会不甘会抗拒,但只能无奈接受;去抱怨去自责去懊恼,除了陷入更深的悲哀中以外,对他对我来讲都于事无补。

我不是理性的人,但在如此短暂的生命长度面前我连不理性的时间都没有,我舍不得浪费。

我不得不像个锱铢必究的商人一般打量着手中为数不多的时间,尽我所能让其价得其所,使其有最大的收益。

我希望以心无挂碍的愉悦、事事和顺的满足、亲情关爱的温暖以及目睹我逐步独立成长的欣慰来丰盈老爸最后的生命。

我们中国人对"死"这个字是讳莫如深的,而老爸的病重让我体会到了"向死而生"的含义。

它既不是消极的任由事情发展、命运捉弄、逆来顺受,也不是肆意放纵、破罐破摔、最后的狂欢,而是每一天都更接近死亡一步,每一天都弥足珍贵值得珍惜。

对于老爸和我们相处的时光便是如此。也许他今天给我讲的聊过八百遍的年轻时的"英雄事迹",明天不聊了,下周不讲了,再然后讲不了了,那么英雄事迹便是最后一次聊起。

也许今天他给我做的拿手的麻辣鸡翅,这周不吃了,下月不做了,再然后做不动了,那这顿鸡翅便是最后一次做。

也许今天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晚餐,因他身体逐渐虚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兴致了,那么这顿有兴致的晚餐便是最后一次吃。

因为向死而生,把每一次聊天、每一次吃饭、每一次相处都当做最后一次去珍惜。因为向死而生,把每一天当做最后的宝贵的一天去珍惜。

曾经我以为死亡离我遥不可及,哪成想一个转身就发现它触手可及。我不得不正视生命这个厚重的话题。

突如其来的遭遇让我更深的体会到: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来。即便是对于我自己的生命而言,也同样应该珍惜每一天。

每一天都能够积极、充实、有所收益;每一天都能够比昨天成长一点点 独立一点点 上进一点点;每一天都如同最后一天那样去努力丰盈生命的厚度。生命不该只是一个名词,而是一个过程。

从小父母给予我无微不至的呵护和无限的包容,从未要求回报。老爸常对我说的就是:你喜欢,我就支持你;你高兴,我就高兴。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有个宝贝闺女。

如今我除了陪伴无以为报,我会陪伴他走过生命最后一段旅途,陪他一起面对死亡。

2015,我说:让我忙着感受,而不是忙着生活。2016,我说:我要陪他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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