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剧《黑镜》( black mirror)有个故事叫做“马上回来”(Be right back),讲一对夫妇,男主出车祸死了,女主伤心欲绝。这个时候有个公司告诉她,可以提供一种服务,搜集到所有男主在各类社交网络中的影音文字,用人工智能计算后,模拟男主给她定期发邮件,发短信,甚至打电话,就仿佛他并没有死,只是出了远门而已。
你知道这听起来感觉很怪,英文叫creepy——你的爱人或者亲人死掉了,你当然希望他没死,或者有天堂什么的,甚至他的魂灵真的可以回来跟你说说话,你都未必会害怕。可这是冷冰冰的机器合成,虽然被赋予了某种推演后的人格和个性,你完全知道真相,知道“他”是假的,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一次又一次撕裂你正在愈合的伤口吗?
女主一开始也碰都不想碰那邮箱,直到她得知自己怀孕了,巨大的悲伤、孤独像整个贝加尔湖的水一样涌进内心,她是那么希望孩子的父亲可以听她说说这希望和绝望完美融合的复杂情绪。于是她开始回复那些邮件和短信,然后是视频聊天,一天一天过去,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仿佛她又找到了软肋和铠甲。
男主算死了吗?从男主的角度来看,算;可是从女主的角度看,也许不能算,至少不是全死。
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近期的大作《未来简史》开篇就描述了激动人心的场景。他认为,经过千百年来的社会发展,人类三个恐怖的旧敌——瘟疫、饥荒和战争,基本上已经被控制了,而未来人类需要面临的新难题同样有三个——人类如何永生?人类如何幸福?人类如何成神?
第一个就是“永生”——在尤瓦尔·赫拉利看来,未来的“死亡”将由自然规律变成“技术问题”,即死亡不再会是人类不可逆转的必经之路,随着生物工程、基因、人造器官等领域的突破性进展,能否“永生”只是个技术层面需要探讨的,早晚而已。
我有点相信这个结论,虽然我想必等不到“永生”了。也许百年之后人们移植器官就像换件衣服那么简单,比如你早上起来感觉心脏不太舒服,家里面的机器人扫描检查后,直接建议你换个心脏算了,“今天碰巧天狗公司打折,一个三磅的健康心脏只需要4美金,还送货上门、负责安装呢!”
然而最大的问题在于,人都不死了,然后呢?
如果未来机器人连心脏移植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那么还有什么活儿是需要人来做的呢?如果人不论什么都竞争不过机器,那么人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所以未来很有可能的结果是,极少数精英“永生”,绝大多数普通人自生自灭,所以前面描述的场景只是“精英”的未来生活片段而已。
刘慈欣在科幻小说《赡养人类》中对这个场景做过精准的逻辑预判——有一天人类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可以在大脑中植入芯片,轻松完成教育普及,而且可以提升智力、培养审美、完善性格,由于价格高昂,只有少数精英可以享受这种服务,于是这些精英的智商越来越高,完爆普通人类,甚至形成了全新的人类物种,近似于超人,他们再看普通人就好像普通人看猩猩一样的感觉,于是人类社会的裂变开始了。在工业社会,普通人还可以靠出卖体力来维系生活,可是在未来,机器人承担了一切,普通人类没有什么可以“卖”的了。怎么办?起来抗议吗?人可以打得过机器人警卫吗?
从这个角度看,要么努力变成精英去“永生”,要么还是死了比较好吧。
《黑镜》中的那个公司后来升级了产品,男主的虚拟人格装入了栩栩如生的机器人中,这个机器人跟男主一摸一样,拥有他的一切优点,却从不会酗酒、家暴,做爱让女主欲仙欲死,真是个完美的典范。然而女主最后把他关在阁楼里不再相见,可能是他太不是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