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作者沈复。
张佳玮译版(白话)的《浮生六记》里只提到并翻译了四记,分别为《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和《浪游记快》,另外有两篇《中山记历》和《养生记道》都附注上了[佚],据说此两篇散记都已失落,因此所谓的“六记”其实只有“四记”。但是“四”这个字在中华文化里总是带着些不祥的氛围,而更令人瞠目的竟是写下这些绝世文笔的沈复于四十六岁的时候消失于世,不知所踪。
我们谈论到建国以前的大人物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的说起这些文人雅客的字和号。沈复字三白,号梅逸。取“梅逸”之号则自然便会联想到“妻梅鹤逸”之说,也许现在我们更倾向于“梅妻鹤子”的说法,而在当时,沈复给自己取“梅逸”二字,是为了悼念自己的发妻陈芸,形容二人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的说法。
说回书的内容本身。从语文课的角度来讲,作者所记,不过是自己半生经历,欢愉与愁苦两相对比,真切感人。书中描述了他和妻子陈芸的伉俪情深,愿意过一种布衣蔬食而从事艺术的生活,然而却因为封建礼教的压迫和生活的贫苦,最终导致理想破灭。沈复是继宋代李清照《金石录后续》及明代归有光《项脊轩志》之后,记叙了夫妇间的家庭生活,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实属罕见,另外,书中对山水园林、饮食起居也均有独到的评述。
于是我们后人才会称沈复为清代文学家。
但这是死后的事情,人活在世上的时候,不管是在自己的眼里,还是他人的眼里,他都是一个失败者。失败到什么程度呢?失败到仕途坎坷,四处碰壁,也无经商头脑;家徒四壁,没钱给发妻治病;穷困潦倒,只能靠别人接济度日;父子反目,卖女失儿,只顾寻欢作乐。但这些也只存在在他笔下的寥寥数语之中,也许也是内心对失败的一种逃避。
儿时看他的《闲情记趣》,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有物外之趣。
放在当今,反观沈复的一生,着实荒唐。
沈复写和发妻举案齐眉,是带有骄傲的色彩的,也许放在当时的确是相较于其他男子来说比较出众,疼爱发妻之人,但又看他做的事情,又不得不给他冠上“渣男”的头衔。沈复曾在婚后发誓要和发妻“世世代代为夫妻”,转眼就在离家去广东经商的日子里流连青楼数月,因老鸨要他替妓女喜儿赎身,无钱应和才仓皇的逃回了苏州,喜儿也因此差点寻了短见。他在《浪游》中这样说道,“一夕之欢,番银四圆而已。”此“而已”二字,真是透露出一种对妓女的廉价的鄙视,也辜负了喜儿的真情。而他在广州的四个月中共花费了上百两银子,也尝到了金贵的荔枝。但在陈芸生病的时候,却连两三两的银子都拿不出来给妻子看病,每日里只是卖字画为生,自己的一双儿女被卖作童养媳,而儿子早年经商又夭折。
再说后来,沈复归家之后,发妻因为听说了沈复的事情,便想到为沈复纳妾,而找的妾憨园也是妓女出身,虽说最后没有成功,但是却因为这件事情使得婆媳关系不和,而沈复在中间却没有起到任何的调停的作用,任由事态的发展,导致了最后发妻劳碌和郁疾而终。陈芸爱沈复,爱的盲目,但在当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时代,沈复和陈芸是相爱的,但爱也让她只一味的顺着沈复的心思,才导致了最后悲凉的结果。
陈芸是可爱的,但是这份可爱是反抗性的,是想要冲破礼教束缚的。书中曾说陈芸装作男儿身和沈复一起出游,也偷偷的乘船出游太湖,全然不顾世俗的眼光。闹了婆媳矛盾,替自己的丈夫背黑锅,也不帮自己作解释,惹公公不悦,不顾及自身的处境,放在当时便是失了德的女子了。如果他们安心的相夫教子,也许家产不会被败光,陈芸也不会过早就离世了。
再说沈复这个富家子弟,父亲死后留下了千万家产,他却因为兄弟阋墙而一怒之下要净身出户。借了高利贷没有办法还,自己仅有的一些家产还总是喜欢借给别人,明明自己也快被饿死只能去求别人过生活。也不知是为了面子,还是真的只是人心为善。
他做事从未考虑后果。不给自己留退路的人,直,也不精明。
沈复酗酒,也曾醉酒到菊花插满头的浪荡样子。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如果没有经历过人生这么多的起落,便也留不下《浮生六记》了。可惜沈复实在是明白的太晚。
也许尽管在当时迫于封建礼教的束缚,和封建思想荼毒至深,才会觉得这些事情习以为常,如果是放在当下的时代背景下,沈复也一定会挂上“薄情”的渣男的名号。时事不同,便不可一概而论。虽说我在读《浮生六记》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和当下“忠诚的爱情”和“一夫一妻制”的伦理道德相违背,看完也让我觉得十分头疼和不解,大概便是应了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既然是故事,总是历久弥新的。
理想主义者会不会失败,我无法定论。但无疑,沈复这位理想主义者,是失败的。
若真如他的记事中这般已遍历了我国的大好山河,愿他的“不知所踪”是寻到了“世外桃源”因而“无迹可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