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之章 二
在古老的时代，人类和神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人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不会去看天黑的样子，他们总是一觉睡到天亮，因为人类没有梦。
神齐聚在宫殿里，欢庆日落，迎接新的梦境。
「做梦是什么感觉的？」
死亡的弟弟总是这么问，弟弟是唯一不会做梦的神，因为他是睡眠，而睡眠的神不需要睡觉。
死亡总是沉默，他不是不回答，他只是还不知道如何让弟弟也能做梦。
久而久之，弟弟不再问了，弟弟学会睡觉了。
「人死后，会不会也像我们这样做梦？」弟弟换了一个问题。
死亡依然沉默，这次他知道答案，但是他说不出口。
他知道，弟弟不只学会睡觉，还爱上了做梦。渐渐，其他神开始不满了，不想让弟弟做梦。
「他是睡眠的神，他不能一直睡下去。」睡眠如果做梦，会影响其他神的梦，神不能再选择自己想要做什么梦。
而且，一旦睡眠之神沉入梦境，人类也能做梦了。
人类和神唯一的分别就是做梦，万一人类也有梦了，神可能再也不能住在宫殿里，享受人类的劳动之物了。
睡眠的神怎么可以被梦境吞没呢？
死亡没有犹豫，他轻轻扫过弟弟的脖子，带走了生命。
而他，依然沉默着，扫视了所有的神。
现在，梦是他的，他是魔鬼，与神作对的就是魔鬼。
如果我说，我身上的血代表我对你的爱，是温的，流不尽，伤口会愈合，除非我已死。
而已经死了的我，没有办法照顾你，
更别说还有什么能力去爱你了。
所以，无论是血亲，还是恋人，黄泉路上不相逢。
「我们希望人死后，闭上眼一切故事都完了。」
「可是你已经是魔鬼了。」
「死亡的工作你别想丢给我，然后擅自消失。」
魔鬼不回应，沉默，继续沉默。穿黑色外套的人把手上的纸一张一张，慢慢放到桌上，都是红色的纸，偶尔有几张是黑色的，上面都没有字。
「那些住在宫殿里的家伙，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这里本来就是死亡的世界。」黑衣人声音听得出有怒气，连衣帽的影子遮住了他的脸色。
「魔鬼要消失。」
「然后你还要我照顾你的宠物！」黑衣人指着魔鬼脚下一毛茸茸的东西。
「它是阿眠的宠物。」魔鬼把毛茸茸一脚踢开。
「它可以跟你一起消失。」
魔鬼瞪了一眼那小东西，「它要看好阿眠的魂。」阿眠和它形影不离，比我这个哥哥还要亲密。
每次弟弟总是说「因为我们，是一家人阿。」，然后把毛茸茸丢给老哥，「帮它洗澡！」然后不见人影。
「我不可能让一只宠物当死神的，更何况……」黑衣人还没说完，魔鬼转身就走。
毛茸茸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爬过来了，它点头，用鼻子轻触黑衣人的脚跟，然后赖着不走了。
更何况，这家伙一点杀气都没有，能顺利把鬼魂带回来冥间吗？
最后，魔鬼消失，
魔鬼沉默，继续沉默，
因为已没有可以再一起说话的对象，
魔鬼不睡，没有梦，
继续沉默，最终沉没。
我站在茶室对面，隔一条马路的距离。
是往常的阿实，是往常的那个红发。
是往常那个颜色像中毒那样的，毛茸茸的那个家伙，我看着自己的手掌，我很开心自己还记得那毛茸茸的触感。
可是
我的笑渐渐褪去
我的爱隐隐作痛
我无法容忍自己再沉入梦境，多睡一分，回忆又重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