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曾经觉得很可怕的味道,小时候对苦的认知恐怕只有药的难闻气味,长大后才知道还有可以吃的苦,还有不得不吃的苦。生命不止有快乐,痛苦与幸福总是相辅相成。我们总是在经历一些苦难后才开始成长,蜕变,一步步走向华丽的蝶变。人是不会在幸福中冥想的,也不会在幸福中反思,只有当人遭遇到巨大苦难的时候,人才会感到自己渺小和无知,才会想着要去学习人生的智慧。周国平说了,任何智慧都不能使我免于痛苦,我只愿有一种智慧足以使我不毁于痛苦。
记不得的就无从说起,只能说点有印象的。孩童的时候能认知到的苦药味的苦,烂果子的苦,苦瓜的苦等等味觉,那时候的药只有单一苦的,不像现在儿童的药都蔗糖的成分,还有水果味。爷爷是个很节俭的人,买什么都要图便宜,舍不得买好的水果吃,总是挑些烂果子回来,这些便宜的烂果子把烂的部分削除,总是要尝一下,若是太苦,也就吃不得了。这烂果子的苦味在童年记忆也是最难忘的。爷爷奶奶的菜园子每年都会种些苦瓜,餐桌上自然少不了苦瓜炒鸡蛋。奶奶总是要先把苦瓜放锅里炒下水分,说能去除一些苦味,吃起来不会那么苦。个别大的苦瓜就留在藤上任由它长老,变红后剖开去瓤取子,留作来年种子。取种子我总是好奇的拿起来放个在嘴里,那个苦就在嘴里化不开的难受,要吐好多吐沫都还觉得苦……小时候是对苦除了口感上的味道,对苦也没有大人般的体悟。上幼儿园冰天冻地,衣着单薄的去上学,老师看得心疼,找了她女儿的衣服给我们穿上,那时没觉得苦。上学的那段路是泥巴路,我们穿着凉鞋的走过一脚都是泥巴,一直记得泥巴在鞋子里的那种不舒服,那时也没有觉得苦。没钱吃早点,早上都是开水泡冷饭吃,也不觉得苦。被那一屋子烟熏得直流眼泪,每天饭菜少盐寡油,也没觉得苦。父亲去世那会还小,对于生离死别还没有什么概念,难过都很肤浅,更别说苦。只有随着年龄一天天长大,才慢慢的感知到,生活的种种要吃的苦。
我对苦 有着最深刻的体悟,二十出头的时候我最能吃苦的,也苦得其乐。味道的苦,我不抗拒。再苦能苦到哪:苦瓜我能生榨喝浓汁;广州的凉茶二十四味,三十六味我喝不带眨眼的;多苦的药我能一饮而尽……身体的苦,我也受的了。从曲靖到南昌很少能买到坐票,三十几个小时我能生生的站过去,那些十几个小时的小长途就不再话下了,我总是鼓励自己再难的一个小时也就六十分钟,我就这么一分一秒的熬过来。在广州做流水线的时候,天气的炎热到坐着那个汗水就不停的往下流,衣服裤子都汗湿透,每天十几个小时,饭食差到极点,每天晚上热了起来冲好几个凉才能睡到天亮。湿热天气下严重的皮肤溃烂,让我连鞋子都穿不了,也能熬过来。在城中村租个没有窗户的黑房子,跑销售做业务,思想受奴役,精神备受打击,连吃饭都成问题……被同学骗去做传销,好不容易出来去了东莞找个工作身上仅有的两百块还被骗了,身无分文就只有去流水线上挣够路费回家;在苏州的时候走投无路去做了服务员,还被同事排挤,天寒地冻的晚上连个被子都不给我,我忍饥挨饿硬是熬过试用期……还有我执意骑行进藏,每天都是身体下地狱……说起这些的时候我姐总是说我是自讨苦吃,不过也是,我完全没有必要吃这些苦。但是我就非要去吃些苦,好像就能证明我很能吃苦,这样我是不是就能找到点生活的意义了。若非有一颗活得不够好的心,谁愿意从痛苦中寻找安慰。对,我就是寻求自我安慰,就是这样一个初衷。
外在的苦,都好说,心里的苦,最难平。 没有父爱庇护自然觉得万事皆苦,想父亲的时候我会写在本子上,被我哥偷看读来给我妈听,我妈还拿着日记本来找我理论“哪里对不起你?”那时真是觉得羞愧难堪的苦。上中学时,青春期的叛逆,躁动,学习负担的压力,家庭矛盾的与日俱增……那时的苦是来自心底,躲在学校操场角落哭泣,坐在教室彻夜不归……内心备受煎熬,动过无数次离家出走的念头。我的整个中学时代,不堪回首!以为离开家就解脱了吧,其实只是陷入更深得泥潭。那种不入流的大学的风气我苟同不来,思想又容易走极端,我抑郁了!我焦躁,不安,彻夜失眠……对过往和未来我都觉得糟糕极了,我觉得人生好失败。我想回去再复读重新考个好大学,家里不同意。我想换个专业,学校不同意。我那时就觉得所有的路都走不通了,这辈子完了,丧到极点!同学还陪我去看了心理医生,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我也试着想走出这个困境,去周边城市找我姐,还有同学,就当走访散心,可也没起多少作用,最后我还是很丧的回了家,再在家人的劝说下又返回学校。最后我还是没能如愿毕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后,才体会到什么叫世道艰难,人生苦短。没有个毕业证让我错过很多好工作的机会。而后好多年,我只能在网上函授了个大专,又专升本。不管这个本本有没有实际意义,只是为以后的路上多些机会。以后我女儿我是断然不会让她吃这些没用的苦。
人生苦短也是先强调苦,其次才是短。佛学中也讲了,想要救苦救难,先要受苦受难。可又偏偏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人生的苦是何其多啊,说也说不尽,用句话结束此篇吧。“吃苦是良方,做苦事,用苦心,费苦劲,苦劲终成乐境;偷闲费善策,说闲话,好闲游,做闲事,闲人就是废人。”
2020年6月19日于昆明记